对白流苏而言,这样一个只识金钱不认情感的原生家庭,她实在待不下去了。在金钱面前,哪怕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也会这般不堪一击。
张爱玲有一篇文章,写她自己与父亲的僵硬关系。记得有这样一句话,人性的苍凉与人情的冷暖,都浓缩其中:
血缘只是注定一种关系,如果没有相互的依偎、温存和沟通,这种关系也就徒具名分,如塑料鲜花,缺乏光泽。
在此境遇下,白流苏自然想另嫁他人,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过一种扬眉吐气的生活。
一个六亲无靠的女人,只有靠她自己
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结合,是一场阴差阳错、弄拙成巧的人生戏曲。
原本,范柳原是亲戚说给白流苏七妹的对象。
据介绍人讲,范柳原三十出头,一名产业颇丰的华侨的儿子,事业有成,父母双亡,思想西化,“年纪轻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渐渐的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嫖赌吃喝,样样都来,独独无意于家庭幸福。”
一顿相亲饭吃下来,几次交际舞跳下来,那个打扮得珠光宝气花团锦簇的七妹,富二代没有看中,他暗暗钟意于亲友团里的白流苏。
全家人劳心费神,兴师动众,本想为七妹钓个金龟婿,结果失败了。
兄嫂一致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要怪白流苏。因为她“猪油蒙了心”,过分表现自己,太不要脸,好不害臊地跟人家跳舞,跳了一次又一次。
他们还认定,白流苏已成残花败柳,就算坏了妹妹好事,也轮不到她自己。
在白流苏心里,她并非故意破坏妹妹好事,只是想给点颜色她们看看。她的心理,张爱玲一语道破:
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
至于范柳原,她看得出来,他是个花花公子。所以,她不相信他跳舞时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在张爱玲设想中,白流苏是这样一种女色:怯怯的身材,红削的腮颊,眉梢高吊,幽咽的眼,微风振箫样的声音。除了容貌,她还有决断和口才,在教养与阅历上面弱一些。
白流苏,这个头脑清晰、心里有决断的女人,她明白一点:
当一个女人六亲无靠的时候,只有靠她自己。
你若懂得,我便不再孤独
林语堂说:所有的婚姻,都是一场赌博。
范柳原施了一个小计策,让中间人寻理由邀请白流苏同往香港。
在家待下去已无指望,不如放手一搏。白流苏接受了。
她决定用自己的前途来赌一把。如果赌赢,就得到众人虎视眈眈的范柳原,借此出净心中窝囊气。
在香港,远离了家庭与势利兄嫂,白流苏与范柳原之间展开了一场调情。傅雷曾评说这部小说,认为两人之间是一场“机巧,文雅,风趣,玩世不恭的享乐主义者的精神游戏。”
在我看来,这一次男女主角的照面,其实也是人与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懂与不懂的碰撞与斡旋。
当他笑着说“你的特长是低头”的时候,她笑着回:“我不懂。”
当她说“你最高明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是对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好女人,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的时候,他说:“不懂。”
男女情感世界,就是这般斡旋舞斗。有时,是真不懂,有时,只是不懂装懂,还有时候,明明懂了,却装不懂。
懂,是这个世界上比爱还要稀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