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集 高处不胜寒
1潞河驿道
五百人的马队,虽然不事张扬,仅两千只马蹄扬起的尘土也在驿道上卷起了近两里长的黄龙,滚滚赫赫,声势惊人!蹄声訇沓,长枪队驰马闪过,腰刀队驰马闪过!左边是李卫,右边是刘铁成,夹护着阴沉着脸的弘历向镜头驰来。
2潞河驿门前
一片吁吁的吆喝声,骑兵们纷纷勒住缰绳,马队次第停了。是弘时!带着几名随从立在驿馆门前的大道中。马队一停,弘时满脸的忧急,大步向前迎来。马队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一条道,现出了骑在马上的弘历。见到远处奔来的弘时,弘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接着换上一面孔恺弟之色,翻身下马,也快步向弘时迎去。一面孔关怀忧急的弘时在向弘历奔去。一面孔激动恺弟的弘历也在向弘时奔去。二人越来越近了。终于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弘时紧紧地盯着弘历的两眼,竭力想从里面寻找自己日夜惶急的答案——他的画外音:“他知道了吗?!不会!他不会知道……那些人已被我派的另一批人灭了口……他不会知道,不会知道……”
弘历也紧紧地盯着弘时的两眼,不用寻找,他已经窥见了弘时内心的惶急——他的画外音:“想摸底风!好吧,我让你摸……”
弘时终于开口了:“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边说边拉着他的手向门前石凳走去。
二人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骑兵卫队和弘时的随从都远远地肃立着,鸦雀无声。
只有李卫和刘铁成紧紧跟了过来,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扎下千去:“给三爷请安。”
弘时这才注意到二人,挤出笑容答道:“安,安。你们都辛苦了。”
二人不露声色,只是答道:“奴才们不辛苦。”
弘时点了点头,又连忙转向弘历:“听说有人要害你,把皇阿玛和我们都急坏了。祖宗保佑,你平安回来了。”
弘历:“多谢三哥惦挂,在外面当差哪能没有一点风险。”
弘时:“嗯,嗯……”又把头转向了李卫和刘铁成,“逆贼抓到了吗?”
李卫:“回三爷,奴才失职,那些逆贼都被人*了灭口了。”
弘时:“哦?”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弘历,“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吗?”
弘历:“从他们的身材长相还有穿在里面的衣服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北方人。”
弘时:“哦……。是不是你在山东*的那些官员的部下来找你报仇?”
弘历:“嗯……,有点像。”
弘时松了口气:“四弟呀,不是三哥说你,你是千金之体,‘君子知命不立乎岩墙之下’!再不要干那些微服出访的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皇阿玛皇额娘还有我是何等地担心?……上个月我托人给你带了八两牛黄,一斤麝香,还有点冰片,你收到了吗?”
弘历:“多谢三哥,都收到了。对了,你喜欢喝好茶,我给你带了两斤碧螺春,真正乔婆子家的,全是十二三岁的黄花闺女在谷雨前一天用嘴唇衔下来的——你平时肝火旺,这个茶听说喝了能够去肝火,你多喝点。”
弘时微微一愣,接着挤出一丝笑容:“好,好,我回去就尝尝,看能不能真去肝火。”说着装作潇洒地哈哈大笑起来。
弘历瞥了一眼李卫和刘铁成,跟着大笑起来。李卫和刘铁成对视了一眼,也眼着大笑起来。
3澹宁居寝宫
胤禛的脸气得发青,愣了好一阵,突然一掌击在榻几上,霍地站了起来!
弘历一撩袍服跪了下来,大声说道:“托皇阿玛的庇佑,儿臣平安回来了。请皇阿玛就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胤禛:“唔?”
弘历:“皇阿玛圣明!儿臣实不愿因为此事兴起大狱,更不愿因为儿臣使皇阿玛和皇额娘伤心。”说到这里他的两眼暗暗地盯着胤禛袍幅下摆的两只脚。——一声长叹,袍幅一动,胤禛又坐了下来。
弘历没想到几句假撇清的话,居然使胤禛真的犹豫了,暗暗一证,斟酌了片刻,也叹息了一声说道:“只是刘墨林可惜……”
胤禛黯然的声音:“……他有什么遗愿吗?”
弘历:“没有。……对了,儿臣曾听他说过,就是对不起苏舜卿……”
胤禛没有吭声。
弘历:“儿臣有个请求,望皇阿玛俯允。”胤禛望着他。
弘历:“请皇阿玛赐苏舜卿一品诰命……”胤禛望着他,仍然没有吭声。
弘历:“刘墨林是为了儿臣死的,请皇阿玛了了他这桩心愿!”说着伏了下去。
胤禛:“好吧。”
4漱玉院
鼓乐齐鸣,高勿庸捧着一品诰命的礼服,亲自领着几名太监来了。
5漱玉院·苏舜卿的房间
门啪地推开了,鸨母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舜卿!舜卿!皇上赐你诰命夫人了……”突然,她怔住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
6永定河边
粼粼的波光中那轮月亮白白地漾着。镜头拉开,显出一件长长的大红披风——苏舜卿面对逝水静静地坐着。极轻极轻的“叮咚”声响了——如疏落的雨点滴落在汨汨的水面上。接着琴声渐急,渐响——风声渐紧,雨声渐急,汨汨的流水也化作了滚滚的涛声。“啪”的,她有意把琴弦弹断了一根,弹奏却毫未受阻——风声雨声涛声反而更紧更密更响。接着,她又把琴弦弹断了一根——风雨声波涛声更加激扬。琴弦又断了一根——风雨涛声化作了高亢的呼啸。“啪”、“啪”、“啪”,琴弦剩下了最后一根,风雨声波涛声嘎然而止。短暂的停顿,剩下的一根琴弦又响了起来,伊人在默默祈祷,絮絮低语……。镜头摇向汨汨的永定河水飘着那轮漾漾的明月……。
这时,她那凄清的歌声和着琴声唱了起来:
风里雨里寻你寻你千百度,佛前月下为你为你烧掉香千柱。
只说是,还要等你等你五百年,蓦回首,你却在灯火灯火阑珊处……。
一切又归于沉寂,大红披风前的苏舜卿俨然一座雕塑……。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欸乃”的摇桨声。苏舜卿那塑白的脸庞慢慢向桨声转去。明月下一只小船“欸乃欸乃”地摇了过来。苏舜卿眼睛一亮,抱着那张琴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画外音:“他没死……他不会死……他一定在西子湖秦淮河边卖字画……对了,西子湖……秦淮河……他一定在那儿……”
那条小船划到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苏舜卿抱着琴踏了上去。“欸乃”一声,小船又划动了,向着天边那轮明月摇漾而去,越划越远。
“风里雨里寻你寻你千百度,佛前月下为你为你烧掉香干柱……”——苏舜卿那凄清的歌声和着叮咚的琴声又远远地传了过来……
7澹宁居寝宫
李卫一掀门帘便看见了坐在榻上的胤禛,他先是一怔,接着跑了过去扑通跪在他的脚前,头也忘了叩便带着哭音喊了出来:“主子——!这是怎么了?才多久一会儿不见您,您瘦成了这样……!”
胤禛看见他也着实亲切,又不禁有些伤感,强笑着对站在一旁的乔引娣说道:“你看,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两江总督……引娣,你能看出朕瘦了吗?”
乔引娣:“奴婢们天天在皇上身边,不像李大人隔了这么多日子,一眼看来自然觉得变化很大……不过,这一两年来皇上确实憔悴多了……”
胤禛轻轻叹了口气:“狗儿,你起来,让朕也看看你。”
李卫这才叩了个头,站了起来。
胤禛望着他:“你也消瘦多了……翠儿怎么样,还好吗?”
李卫:“劳主子牵挂,翠儿也不太好。”
胤禛:“哦?”
李卫:“十三爷去世后,她一想起就哭,还经常念叨要到京里来看望主子。”
胤禛:“好,好,下回你进京就带着她一起来吧……狗儿,你过来。”
李卫走了过来,胤禛一把拉起了他的手:“你看,朕的手又湿又凉……你说的不错,朕真是大不如前了……可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没做完,朕心里急呀……狗儿!暗*弘历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了。你说说,朕该怎么办?”
李卫一惊,接着脸色立刻黯淡了下来:“主子,什么事奴才都能替主子去办,唯有这件事奴才没法子说……”
胤禛叹了口气:“朕知道,朕知道……朕不应该问你……朕自已都难以委决的事,你又能说什么呢?……来,朕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拿起榻几上一封信递给李卫。
李卫接过信,凑着灯光仔细看了起来。胤禛静静地坐着,不时将眼光瞥一眼正在吃力地看着信的李卫!
李卫似乎看懂了一些,又似乎不全懂,将信一掩:“主子,这信里说的是谁?又是害父害母,又是*兄*弟,还贪财好色……”
胤禛:“不知道吧……这个人说的就是朕!”
李卫惊得跳了起来:“怎、怎么会!哪只疯狗敢这样辱骂主子!”
胤禛:“这个人叫曾静,是湖南的一个老生员,写了这封信给岳钟麒,叫他起兵谋反。”
李卫:“人呢?在哪里?”
胤禛:“已经押解到京里来了。”
李卫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主子,把这条疯狗交给奴才,奴才把他的牙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胤禛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说朕坏话的又岂止这个曾静……。凡是被朕的新政断了财路,剥了特权的有几个不恨朕,又有几个不说朕的坏话?可朕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把朕编派得如此不堪!除了说朕谋*先帝逼死太后,有的还说朕每天都喝得酒醉醺醺,还说朕每晚要翻几次牌子,更有编得出奇的,说朕的侍卫是什么血滴子队,刘铁成带着这个队,想*哪个大臣,使个眼色,夜里就派人去*了!”
“放屁!”李卫一急,粗话脱口而出!
乔引娣吃惊地向他望去。李卫兀自红着脸在那儿生气。
胤禛也并未介意,接着说道:“更可恨的是,刑部、大理寺都不愿审理这个案子。他们上折子说,如此悖逆之言非臣下所敢听,更非臣下所敢问……其实他们心里何尝不是幸灾乐祸!”
李卫:“主子!把这个案子交给奴才来审,奴才有法子让这些疯狗知道厉害!”
胤禛摇了摇头:“你审不了。因为散布朕这些谣言的,其实就是朕的那些弟弟!”
李卫:“是八爷他们?!”
胤禛点了点头:“没错。很多谣言都是阿其那、塞思黑那些发配到云贵去的门人在沿途散布的……朕已经有旨意,决定亲自审理曾静。他们等着看朕的笑话,朕不会有笑话给他们看……朕不但不*曾静,而且不给他动刑,朕要让天下人看看,联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李卫:“主子,不是奴才斗胆敢说祖宗的不是。先帝爷千般都好,就是太宽容……明知八爷他们心术不正,还一个个亲王贝勒的加封,把这些难题都撂给了主子……”
胤禛目光一闪,显然被他这话触动了心思,深深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不管多难,为了新政,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朕不能够把难题再撂给后人!”
8畅春园西隅
刘铁成在前,两名御前侍卫在后,夹着弘时匆匆地来了。走到一片林子边,弘时停住了脚步。前面古木参天,阴森森地连阳光也照不进来,偶尔传出一两声怪鸟的叫声,益显阴沉碜人!
弘时:“这、这是什么地方?皇、皇阿玛在哪里?”
刘铁成:“就在前面。三爷走吧。”说着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弘时更慌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9树林尽头一间小土屋外
孤零零的一间小土屋,大概是看林子太监住的地方,上头盖着茅草,土垒的墙也凹凹凸凸,显得十分萧索。
弘时走到洞开的小木门边又停住了,满面惊诧地转向刘铁成:“皇上在这里?!”
刘铁成点了点头。
弘时既慌且疑,瞥了刘铁成一眼,接着向门内轻声唤道:“皇阿玛!皇阿玛!”
门内传来了胤禛的声音:“进来吧。”
真的在里面!弘时颤了一下,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软着腿走了进去。
10小土屋内
光线很暗,弘时站了好一阵子才看见一屋子很空,只正中摆着一张小矮桌,桌上布着几碟菜肴,一壶酒,两副杯筷,桌旁上首有一张凳子,一侧有一张凳子。弘时的心里又是一格登——怎么不见皇阿玛——他的目光细细寻去,又是一惊!胤禛背着手站在黑沉沉的墙边。
弘时腿一软,趴了下来:“儿、儿臣叩见皇阿玛……”
胤禛这才慢慢转过身来,两只眼在暗淡的屋角中显得异常的明亮,又透出黯然的神色怔怔地望着趴在地上的弘时,稍顷才叹了口气,说道:“坐下吧。”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弘时叩了个头:“是。”爬起来,怯生生地在侧旁的凳子上也坐了下来。
胤禛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弘时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三儿,这么多年来,朕也没有能和你单独吃一顿饭……记得当年文觉大师对朕说过‘有国无家’……这话朕直到今天才真正领悟了……喝吧。”说着端起酒一口喝了。
弘时原就十分苍白的脸这时渗出汗来了,颤抖着手端起了酒杯一口喝了。接着,他又哆嗦着手拿起酒壶给胤禛斟满了,又给自己斟满了,说道:“儿、儿臣平时也没能在皇阿玛跟前略尽孝道……这杯酒……谨为皇阿玛寿……”
望着他这般模样,胤禛闭上了眼睛。弘时端起了酒杯:“皇阿玛……”
胤禛闭着眼突然说道:“朕有话问你。”
弘时又是一颤,酒水都洒了出来,哆嗦着把杯子放稳,回道:“是……”
胤禛仍然闭着眼睛。声音却突然冷得令人发寒:“八王议政你充的什么角色?阿其那和你是怎么商量的?你和隆科多又是如何密谋调兵的?”
弘时扑通一下跌跪在地上:“没、没有……皇阿玛说的儿臣一点儿也听不懂……”
胤禛目光一闪,直逼弘时:“你真一点儿也听不懂?!”
弘时:“皇阿玛!皇阿玛!儿臣办差或有失误,但自问敬上爱下,没有使过黑心……这一定是有人从中陷害,离间阿玛和儿臣……”
胤禛:“你派去*隆科多灭口的人也会陷害你?!一心想把你扶上皇位的隆科多也会陷害你?!”
弘时脑子轰的一声,呆了半晌,才哆嗦着答道:“皇阿玛……儿臣是曾叫人*隆科多……但不是什么*人灭口……而是恨他辜恩负义,皇阿玛又不忍*他,这才……这才……”
“住口!”胤禛霍地站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朕再问你,雍正二年科场舞弊案,试题是怎样泄露出去的?张廷璐是受了谁的指使?……当时朕就疑上了你,也怪朕一点爱子的私心,没有追究你。事情败露以后,张廷璐西市问斩,你整天围着朕,一句减刑的话也不说,还一个劲劝朕要将他满门抄斩,联就对你十分寒心。这一次居然和阿其那、塞思黑串通那几个污糟猫王爷突然发难,搞八王议政,还指使隆科多调兵逼宫……事情败露又故伎重演,*隆科多灭口!就这样朕还想着你毕竟是儿子,能包容就包容了,也许是你不掌权,想着好比一只狗,喂饱了也就不咬人了。孰料你进而要*你的弟弟,不久自然还要*你的父亲……你简直是古今天底下最贪恣暴虐的衣冠禽兽!”
弘时:“儿臣没有*弘历!儿臣没有*弘历!皇阿玛,这一定是弘历,他、他怕我和他争嫡位,这才弄出这么个假象来陷害我……”
胤禛的心冷到了极点,伤心地摇着头:“到这个时候你还反咬一口……你派去*弘历的人虽然被你灭了口,但你派去灭口的人却害怕再被你灭口,都一一招了供……谁不知道你三贝勒心狠手毒!像你这样的东西,做恶事坏事也是毫无章法,哪个人跟着你不要留一手,哪个人肯替你出力卖命!……上苍白给你披了一张人皮!人有五伦: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是做人的镜子,你照照自己,可有一伦半伦?”
弘时浑身已经瘫软下来,胤禛说的每一个字,在他听来都像天上的雷,一声一声深重地打击着他本来已十分衰朽脆弱的心。他张惶四顾,似乎在寻着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但这屋里,除了那张摆着酒菜的小桌和这个面容苍白的皇阿玛,什么也没有。半响,他忽然无望地发出狼嚎一样的悲啼,边哭边叩头,说道:“皇阿玛!皇阿玛!……总归可怜儿子糊涂,听了八叔……不,听了阿其那的调唆,以为除掉了弘历,儿子就能占定嫡位……所以……所以……皇阿玛,您要把我交部议罪吗?……啊?您说话呀……”这时他已是满脸的泪水,哭得一抽一抽了。
一股又酸又涩的苦水涌上心头,胤禛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他直挺挺地站着,又闭上了眼睛。
一边抽泣,一边抱着一线希望望着胤禛,弘时爬了过来,攀着胤禛的一条腿,抽泣道:“皇阿玛,您打算怎样处置儿臣……?”
胤禛幽然说道:“朕不会把你交部议罪,这个家丑朕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才把你召到这里来。”
弘时冒出了希望,连忙叩头:“谢父皇成全呵护之恩……”胤禛望着这个儿子,从心底里又叹息了一声:“你知恩就好。但你要知道,你的罪犯在十恶,断无可恕之理……”
“那……皇阿玛打算把儿臣圈禁?”胤禛摇了摇头。
“遣儿臣到岳钟麒军中效力赎罪?”胤禛又摇了摇头。
“那儿子只有削发为僧,在佛前忏悔赎罪了……?”
胤禛伤心到了极点,嗓声也哑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替朕想想……难道非要朕亲自开口,非要朕落个*子的名声吗……你既然自己不愿意说,朕就替你说了——你除了自尽没有第二条路!”
“皇阿玛!”弘时紧紧地搂住胤禛的腿,摇撼着哭道:“儿臣该死!儿臣该死!还请皇阿玛念在亲生骨肉的情份,饶儿臣一命……阿其那塞思黑那样罪不可恕,皇阿玛不也没有赐死他们吗……”
胤禛:“朕不*你的八叔他们,是因为你皇爷爷临终说了话……朕听先帝的话,再苦再难也不敢违了他老人家的意愿……可也正因为如此,这几个人给朕给祖宗的江山社稷带来了多么大的忧患!儿子,不是皇阿玛心狠,为了给弘历留下一个安定的基业,朕不能够留你。”
弘时:“不公平!这不公平!皇阿玛,同样是您的儿子,您为什么这么偏心……弘历有哪点比儿臣强?您不但铁了心要把嫡位传给他,为了他还要*了儿臣……”
胤禛:“……就凭你问的这几句话,就说明你不会死心……那朕就告诉你吧!因为只有弘历才能继续推行朕的新政!只有弘历才能够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你的为人,虽然不及你八叔深险,但比他更为狠毒!而弘历却没有朕的刚毅,他不是你的对手!”
弘时手一软,松开了胤禛,瘫坐在地上,突然发疯似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一边哭一边嚎道:“八叔,阿其那……我早知道自己不是弘历的对手,你偏要我和他争……我恨你,我恨你呀……”
胤禛仿佛被一记重物狠狠地撞击在胸口,浑身一颤!接着泪水又涌了出来,心一硬快步走了出去。
11小土屋外
刘铁成和两名侍卫迎了上来。脸色苍白的胤禛把眼睛闭上了。刘铁成一摆头,两名侍卫走进了土屋。接着土屋内又传来了弘时凄惨的哭声。胤禛眼一黑,就要向后倒去——刘铁成连忙将他抱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胤禛的嘴中喷了出来!
刘铁成:“万岁爷!万岁爷……”
胤禛强撑着站了起来:“听着,不要对任何人说。”
刘铁成:“是……”
胤禛:“你背着朕走一段吧。”
刘铁成:“嗻。”答着把胤禛背在背上,向那片树林走去。
12澹宁居月洞门
刘铁成搀着胤禛走来了。远远的,月洞门那边,张廷玉、马齐、李卫和高勿庸、乔引娣、秦顺儿都已默默地候在那里,看见胤禛走来,都跪了下来。胤禛将手掌一抬,松开了搀扶着他的刘铁成,腰一挺,徐步向前走去。
正在这时,弘历也从对面的远处奔来了,奔到胤禛面前倏地跪下:“皇阿玛,三哥呢?”
胤禛一怔,望了望他,说道:“不要问,这不关你的事。”
弘历叩了个头:“是。但儿臣想……”
胤禛:“不要说了。”说完,径直向张廷玉他们走去。伏在地上的弘历目光一转,向刘铁成望去。
刘铁成飞快地给他示了个眼色,接着匆匆向胤禛跟去。弘历的眼睛一亮,又立刻换上一副沉重的面孔,慢慢爬了起来,默默跟去。
走到众人面前,胤禛问道:“有什么事吗?”
张廷玉:“是。回皇上,不久前李卫跑到军机处找到臣等,说是要去见见曾静。臣等见他火气很大,担心他做出什么逾格的事来,没有答应。他二话没说,气冲冲地走了……臣等怕闹出什么事来,特来禀奏皇上。”
胤禛一惊:“去刑部!”
13刑部大狱值房
李卫带着四名戈什哈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牢头和两名狱卒连忙站了起来:“李大人……?”连忙扎下千去,“小的们给李大人请安。”
李卫:“那个曾静关在哪儿?!”
牢头:“回大人,就关在里面。”
李卫:“把牢门打开,我要见他。”
牢头:“请问大人,有军机处的照会吗?”
李卫:“没有。”
那牢头陪着笑道:“那恐怕不行。上面有吩咐,这个犯人由军机处直接提审,没有军机处的照会任何人都不能见他。请大人见谅。”
李卫眼轮一转,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见见他,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拿去,弟兄们喝杯酒。”把银票一递。
那牢头哪里敢接:“大人,凭您的面子只要能够通融,小的们还有什么话说?实在是上边有严令,请大人体谅小的们的难处。”
李卫脸一沉将银票一收:“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取了他的钥匙!”
四名戈什哈吼应一声,上前扭住牢头就把他腰间的钥匙取了下来。一名戈什哈径直打开了牢门。李卫哼了一声,带领戈什哈们闯了进去。
那牢头:“快!快去禀报司官!”一名狱卒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14刑部大狱单身牢房
一个身穿长衫须发蓬松的干瘪老头正坐在床上发愣,听见牢门响了,两只昏眊的眼睛连忙望去。
李卫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把牢门锁了!”
门外的戈什哈应声锁上了牢门。
李卫:“把钥匙扔进来!”
戈什哈又把钥匙扔了进去。
李卫拾起钥匙别在腰间,这才向曾静走了过去:“你就是曾静?”
那老头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正是老朽。请问……”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摒了过去!曾静一个趔趄,跌倒在床上,发了一阵昏,回过神来,哆嗦着说道:“皇、皇上都有旨,不许对我动刑……你是谁?竟敢打我...."
李卫牙一咬:“疯狗日的!这个时候知道搬出皇上了!”说着取下了头上的顶戴递到牢栏边,“拿着!”
一名戈什哈连忙从栏空间伸进两只手接住顶戴,想拿出去,无奈帽大空小,只好两只手隔着栏杆捧着。
李卫又把袍子脱了下来一递:“拿着!”
另一名戈什哈连忙从栏空间伸进手来捧住袍服。李卫撩起穿在里面的箭衣掖在腰间,把两袖捋到肘部,然后圆睁双眼一步步向曾静走去。
15牢房夹道
胤禛在前,弘历、张廷玉、马齐、刘铁成在后,急匆匆来了。刚走下夹道的阶梯,远远地就望见那间牢房门前拥满了人。胤禛放慢了脚步,注目望去。拥在牢房门前的除了李卫的四名亲兵,居然还有满汉两位刑部尚书、几名司官,一个个红顶花翎,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像是在看热闹。胤槙眉尖一颤,举了下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做声,接着悄然走了过去。那些“看热闹”的人,竟然没有察觉胤禛一行,仍然站在牢栏外有滋有味地看着。牢房内,李卫叉开腿坐在床上,一脸的大汗。
曾静跪在他的面前,正嘟嘟哝哝地念道:“当今皇上是古往今来道德第一,勤政第一,爱民第一的好皇上……是……是……小人实在记不起了,请大人提示……”
李卫眼一瞪:“真的记不起了?”
曾静:“真、真的记不起了……”
李卫:“好,那老子给你提示……”边说边抬起了腿,做势就要踹去。
胤禛:“住手!”
“皇上?!”李卫的腿停在了半空,接着慌忙站了起来。
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才惊醒过来,猛回头看见胤禛乱纷纷跪了下来:“叩见皇上!”
望着跪在面前的这几个一二品大员,胤禛心里一阵苍凉——声音也透着一阵苍凉:“很好看吗?很好笑吗?……你们是不是觉得曾静骂朕的那些话十分解恨!”
那些官员这才慌了,一齐叩头:“皇上!皇上!奴才们不敢……”“臣等岂敢有这等心思……”
胤禛:“身为刑部大臣,面对这般无父无君之人,尔等无半点愤慨之心,居然围观取乐!还说没有这等心思……”
那些官员吓得又连忙叩起头来。
满尚书颤抖着分辩道:“皇上圣明!实在是因为李卫把牢门锁了,把钥匙也拿了进去,奴才等没有法子,因此……”
弘历说话了:“因此就围观取乐!大清朝怎么养了这么一批辜恩负义麻木不仁的奴才!张廷玉!”
张廷玉:“在。”
弘历:“把这几个人都革了!”
张廷玉:“是。”
那些官员:“宝亲王!皇上……”
弘历一声喝道:“不要说了!取下顶戴,走吧。”
那些官员一个个哭丧着脸,取下了顶戴,爬了起来,梦游般走了出去。李卫这时已经打开了牢门,跪在胤禛面前。
胤禛望着他,许久才说道:“身为封疆大吏,如此不顾官体!张廷玉,将他罚俸一年!”
张廷玉:“是。”
胤禛:“刘铁成!”
刘铁成:“奴才在。”
胤禛:“把曾静提走,朕要亲自审问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弘历和张廷玉、马齐跟着也走了出去。
刘铁成走进牢房,对曾静喝道:“走!”把曾静提了起来,押了出去。
李卫这才站了起来,从亲兵手里接过顶戴说道:“疯狗日的!总算解了一点恨!”
16澹宁居
曾静被刘铁成带了进来,此人也不知究竟是久居乡隅没见过世面,还是老迈昏庸,居然睃着眼四处打量:“上官,这是哪儿……?”
刘铁成一声断喝:“跪下!”
曾静一激灵跪了下来。刘铁成走了出去。不久,穿着便服的胤禛走进来了,望着眼前这个猥琐的乡下老头,他心中陡起一阵凄凉,没有登上御案而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就是曾静?”
那曾静抬起了头,打量了一下胤禛,答道:“老朽就是。敢向上官尊姓大名?”
胤禛:“不要问了,你起来,坐在那边凳子上回话。”
曾静向两旁打量了一下,怯怯地问道:“适才那位上官叫老朽跪下……"
胤禛:“叫你坐你就坐。”
曾静:“是。”这才颤巍巍爬了起来,在胤禛对面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胤禛:“你为什么写信煽动岳钟麒造反?”
曾静颤了一下:“回上官的话,老朽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师从山东吕留良先生,读了他著的几部书,被他的邪说蒙蔽,心中便有了夷夏之防的念头。康熙爷在位,对我们读书人礼敬有加,这个念头也就慢慢淡了。后来当今皇上继位,推行什么新政,我们读书人都没有了好处,这才又萌发了反满的心思。去年,听到很多从北京发配云贵途经湖南的人说,当今皇上如何如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什么君……”
胤禛:“你怎么听到的就怎么说。”
曾静:“上官,这能说吗?”
胤禛:“你这是招供,就应该如实地说。”
曾静:“是。那些人说……”
曾静翕动的嘴唇中,依次叠出以下画面:
畅春园穷庐:
康熙病卧在榻上,胤禛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跪在榻边,一手挽起康熙的头,一手将参汤灌进康熙的嘴中。喝完参汤的康熙突然双眼暴突,愤怒地望着胤禛,接着头一歪死去。胤禛拍了一下手掌,隆科多捧着一只匣子闪了进来。御案边,二人取出了匣中的遗诏。遗诏上赫然写着一“传位十四子”。隆科多将一支朱笔递了过去,胤禛接过笔在遗诏上改了起来。
特写:那支笔在“十”字上添了一横一勾,“十”字变成了“于”字!
慈宁宫:
乌雅氏坐在床边怔怔地掉泪。面目狰狞的胤禛戟指着乌雅氏破口大骂。乌雅氏怔怔地站了起来,突然向柱子上撞去。一股鲜血从她的额上流了下来,乌雅氏倒了下去……。画面淡去。
曾静兀自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胤禛凄苦地坐在那儿,两行清泪簌簌流了下来。
17澹宁居门外
天已经黑下来了。擦的一下,宫内亮出了灯光。高勿庸、刘铁成和几个捧着食盒的太监站在宫门外,既不敢叫,又不敢进去,一个个只有呆着着急。秦顺儿领着乔引娣匆匆来了。
高勿庸连忙迎了过去,低声说道:“都快一天了,皇上还没有吃一口东西,又吩咐了不许我们进去……”
乔引娣:“我去。”说着走到门边,把门轻轻推了开来。
18澹宁居内
还没进门,乔引娣就怔住了。那曾静正坐在矮几旁挥笔疾书。胤禛也坐在御案上挥笔疾书。
乔引娣愣了一下,还是轻步走了过去:“皇上。”
胤禛没有抬头仍在挥笔疾书,只是习惯地应了一声:“嗯。”
那曾静这次倒听清楚了,笔一停:“皇上……?你刚才叫他皇上?”
乔引娣没好气地答道:“你当他是谁?!”
曾静吓得一颤,扑通趴了下来,不断地叩头:“老朽该死!老朽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老朽狂悖之罪……”
胤禛这才将笔一搁,冷冷地说道:“接着写。”
曾静:“是。”又叩了个头,爬到凳上,颤抖地拿起了笔。胤禛也又提起了笔。
乔引娣:“皇上,您都一天没进膳了。”
胤禛望了望她,叹了口气,又将笔搁下:“那就拿进来吧。”
乔引娣:“是。把膳拿进来。”
几名捧膳太监这才排成一行走了进来。
乔引娣:“皇上,在哪儿进?”
胤禛:“盛半碗饭泡点汤,朕也就够了。”
乔引娣:“是。”答着走到捧膳太监面前盛了半碗饭,又舀了一瓢汤泡上,连同一双筷子送了过去。
胤慎接过碗筷,看了一眼曾静:“那些给他吃吧。”
乔引娣:“皇上……”
胤禛把手一抬。
乔引娣只好对捧膳太监说道:“给他送过去。”
捧膳太监们走了过去,把一个饭盒、四个菜盒放在曾静面前的矮几上,揭开盒盖退了出去。
望着面前的饭菜,曾静懵了,好久才怯怯地问道:“这是给我吃的?”
乔引娣:“吃吧!”
曾静的眼泪涌了出来,又颤抖地跪下:“皇上如此深仁厚德,罪民何以克当……”
胤禛:“快吃,吃了接着写。”
曾静:“是……”又爬到凳上,拿起碗筷,开始还慢慢地吃着,接着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胤禛捧着那一小碗汤泡饭也吃了起来。乔引娣望了望狼吞虎咽的曾静,又望了望艰难进食的胤禛,眼泪也盈了出来。
19乾清宫
净鞭三响,殿内一片红顶花翎——跪着弘历、张廷玉、马齐和六部、翰詹科道三品以上的大臣。
眼圈发青面色蜡黄的胤禛又穿上了大朝的礼服,端坐在须弥座上,扫视了一眼众人,嘶哑地说话了:“今天把你们叫来,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们。第一,曾静背逆一案朕已审明详实。种种诽谤朕和朝廷的言词,有些是山东吕留良的邪说,更多的是那些反对朕新政的人散布的谣言。经朕开导,曾静已经认罪服法,朕决定不*他,也不关他。针对这些谣言,朕写了一篇《大义觉迷录》,让曾静到各省的学宫去现身诵读,以靖浮言。至于吕留良,身为本朝生员十余年之久,因科举不顺,心怀怨愤著述邪说,谤及先帝,虽然身死也万不能恕!着锉骨扬灰,以示法惩!”
众人齐声应道:“是。”
“第二件事。”胤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鉴于圣祖仁皇帝生前未能及时择立储君,以至到现在尚有谣言说朕得位不正!朕已经写好了传位遗诏——”说着用手一指。
众人抬头望去,御案上赫然摆着一只密匣!
胤禛:“密封于匣内,高藏于正大光明匾之后,届时诸王和群臣共同开启!”
众人齐声应道:“皇上圣明!”
胤禛把慈爱的目光转向了弘历:“宝亲王弘历,自封爵当差以来,忠慎勤勉,人品贵重,朕决定任他为监国,辅朕处理朝廷日常政务!”
听到这里众大臣都是一振——这不等于当众宣布他是太子了吗?想到这里众人又一齐把目光注向了御案上那只密匣。
弘历也是一振,趴下去叩了个头,说道:“儿臣岂敢膺此重任?皇阿玛……”
胤禛:“朕意已决,你不必推辞了。起来,接受众臣的叩贺吧。”
弘历这才答道:“是。”又叩了个头,站了起来。
张廷玉领衔祝道:“臣等恭贺宝亲王荣膺监国!”带头叩下头去。
众臣一齐叩下头去。胤禛那疲惫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20澹宁居寝宫
胤禛显然疲累已极,刚坐下就向后面瘫倒了下去。
乔引娣连忙奔了过来,扶着胤禛:“皇上!您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胤禛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乔引娣:“我给您捶捶?”
胤禛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深深地望着乔引娣:“朕如果记得不错,你这还是第一次说要给朕捶捶……”
乔引娣的脸一下子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胤禛站了起来:“你陪朕到外面走走好吗?”乔引娣点了点头。
21畅春园湖边
又快十五了,那轮月亮悄悄地升了起来,飘漾在微波荡荡的湖面上。显然是打了招呼,其他的人都没有跟来,只有乔引娣搀着胤禛在湖边的小径上默默地走着。
胤禛:“引娣。”
乔引娣:“嗯。”
胤禛:“月亮又快要圆了,你到朕的身边也有六年多了吧?”
乔引娣:“是六年八个月零二十天。”
胤禛停住了脚步,望了她一眼,又向前走去:“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朕曾经对你说过,有朝一日朕会放你回去?”
乔引娣微微一颤,没有答话。
胤禛:“朕说过的话算数,明天……不,过了八月十五,你就走吧。”
乔引娣停住了脚步。胤禛也停了下来,回转身望着她。月光的映照下,乔引娣的眼中闪出了泪星。
胤禛:“怎么了?太高兴了,是吗?”
乔引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您要赶我走,一道旨意就行了,犯不着这样说……”
胤禛:“你不愿意走?”
乔引娣哭得抽搐了起来。
胤禛叹了口气,说道:“朕从小信佛,从小就知道人一生下来就是进入了苦海,因此朕一心想做个善人,想善待一切人,也想一切人善待朕……可朕没有那个佛缘……先帝把这个国家交给了朕,朕为了天下的苍生不得不去*一些人,处置一些人,还要去夺一些人的财富给另一些人……朕知道,现在天下许多人恨朕。朕也想留下个宽仁厚道的名声……可是看起来做不到了……。朕想,哪怕只要有一个人从心眼里认为朕不是坏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乔引娣倏地抬起了头:“您不是坏人,您是真正的好人,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人……”
胤禛的眼中闪出光来,声音有些颤抖了:“你终于说出来了……朕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着他的泪星也闪了出来。
乔引娣掏出手绢慢慢走了过来,替胤禛轻轻地揩着眼泪,又轻轻地说道:“皇上,我知道您喜欢我……第一次见面从您的眼睛里就知道您喜欢我……叫我走不是您的心里话,是吗?”
胤禛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是的,朕喜欢你,朕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这也许就是佛经上说的一个‘缘’字吧……你愿意留在朕的身边,朕心里好高兴……但你要说句实话,你心里还想不想允禵?”
乔引娣又颤了一下,身子却仍然紧紧地埋在胤禛的怀里,哭着说道:“我也想了好久……我曾经想当初在山神庙救我的不是十四爷而是皇上该有多好……后来,我想通了。十四爷救过我,是我的恩人,我当初跟着他是一门心思要报他的恩……可从来就没有在皇上身边这种感觉……我发现自己这一辈子也离不开皇上了……皇上,您相信吗?”
胤禛激动地连声答道:“相信,朕相信……引娣,朕给你一个什么名份?”
乔引娣:“不要,不要,只要留在皇上身边就行,我不要任何的名份。”
胤禛捧起了她的脸,固执地说道:“不行!朕一定要给你个名份!这样吧,朕先册封你为妃子……”
乔引娣苦笑了笑:“您要不是皇上该多好。”
胤禛一怔,接着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的舒心,那样的爽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引娣!”
乔引娣也笑了起来……
22通往景陵的路上
四骑马,一辆蓝顶的马车从远方驰来,驰到一座阶碑前停住了。赶马的竟是换穿了便服的刘铁成,他一跃跳了下来,掀开了车帘:“皇上,到遵化边界了。”
胤禛从车帘中钻了出来,伸出手把车内的乔引娣接了下来。乔引娣深深地望着胤禛,轻轻地说道:“皇上,我只去看他一眼,马上就赶回来。”
胤禛也深深地点了点头。
乔引娣从一名便衣侍卫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鞍,又回头看了看胤禛:“皇上,您回宫吧。”
胤禛又点了点头。乔引娣一抖缰绳,那马得得地向前走去,秦顺儿和另一名侍卫骑着马跟在她的后面走去。三匹马小跑起来,跑到不远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乔引娣回过头来望着仍然站在马车旁目送她的胤禛,高声喊道:“皇上,等着我,我马上就赶回来!”
胤禛朝她扬了扬手。三骑马这才扬蹄奔去,
23澹宁居外
胤禛的心情异常的好,走起路来也显得比往常轻捷了许多。还没走到殿门,高勿庸已经迎了上来,面色凝重地说道:“万岁爷,八……不,阿其那他……”
胤禛一怔,停住了脚步:“他怎么了?”
高勿庸:“回万岁爷,他死了。”
像头顶响了一个闷雷,胤禛一惊,愣在了那里。
高勿庸拿着一封信递了过来:“这是他临死前写给万岁爷的信……”
胤禛痴痴地接过信,慢慢走进殿去。
24澹宁居
灯又亮起了。御案的两端照例摆着高高的两堆奏折,允禩的那封信凉凉地摆在正中。胤禛的脸色异常地苍白,默默地坐在御案前望着那封信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那封信往烛火上伸去。信燃了起来,飘在地上,渐渐化成了一片纸灰。胤禛拿起一份奏折,展了开来,提起朱笔蘸了蘸朱墨,准备批阅。不知道为何,奏折上的字是那样模糊……胤禛紧闭了一下眼又重新睁开,再向奏折看去——奏折上的字慢慢清晰起来——却是刚才已经烧了的允禩信上的字迹!胤禛一惊,摇了摇头再注目看去——一阵模糊,再度清晰——还是烧了的允禩信上的字迹!
接着,仿佛很远很远,又好像极近极近,允禩的画外音传来了:“爱新觉罗·阿其那谨上雍正皇帝四哥御览……”
胤禛的目光循着那飘忽不定的声音找去……
25澹宁居外
下弦月升起来了,斜斜地照着朦朦胧胧的树团。一阵夜风吹来,地上的树影一阵乱颤……
26澹宁居内
吱呀一声,殿门自己开了。一个人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胤禛注目望去,不禁一惊。——来人好象是允禩?是允祀!他穿着一件雪白雪白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色的缎带,头上戴着一顶明黄缀红宝石的便帽,脚上也穿着一双明黄色的缎靴——轻摇折扇,面带微笑,是那样的年轻——年轻得就像当阿哥时的模样!就这样,他摇着折扇,微笑着徐步走了进来。
他说话了,声音却不像发自他的嘴中,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四哥,你累了吧……歇歇嘛……”
胤禛没有看他,只是执拗地摇了摇头。
允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声深沉的叹息,那个很远的声音又传来了:“争了四十多年……到这一刻你还不愿撒手吗……?不要这样子看着我……我这一生不佩服任何人……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的心底里只佩服你……”
胤禛慢慢把头向他转去——允禩又消失了。
接着,他又在殿的另一侧现了出来,那个很远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我输了……可你呢却并没有赢……你咬着牙苦苦地熬着,得到了什么……得到的只是生前身后的骂名罢了……”
胤禛被刺痛了!他想举手去拍御座的扶手——那只手却抬不起来!
允禩又长叹了一声:“其实输也罢……赢也罢……到头来都是过眼烟云……你太放不下了……”
胤禛闭上了眼睛,在竭力凝聚体内的精力……终于他的手指能动了,接着他倏地又睁开了眼睛——哪儿有什么允禩!只有殿门外的树影被风吹着在地上慢慢地摇动……他咬了咬牙,颤抖的手又伸向了案头的奏折,手却颤抖得厉害。他的目光转向了案头那只药盒!颤抖的手向药盒伸去,药盖被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一露出两颗鲜红的丹药!他颤抖地拿起一颗丹药塞进嘴中。接着,他拿起了一份奏折,又提起了朱笔,开始哆哆嗦嗦地批起字来——一滑,一撇浓浓的朱墨划过奏折。笔又放下了,那只颤抖的手又拿起了另一颗丹药。那支笔终于动了起来。
他的画外音:“好,很好……你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诚是两广百姓的福分。咬眷牙推行两到三年,两广的库银自然丰足,两广的百姓也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贫苦……朕这一向身子不安,经常头昏目眩,吃了药也不管事……你那儿若有什么异能之士推荐一两个来,或许能治好朕的病……”
殿门外一阵夜风卷了进来,案上的灯一阵摇曳。突然,像是什么重物扑倒在御案上,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接着是扑喇喇的一声——那堆高高的奏折从御案上倒了下来!接着一黑,灯也灭了。剩下白白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殿来,一阵风吹得地上的奏折到处飘舞……。惨白的月光,昏黄的奏折,暗红的朱批,铺得满殿都是。风声倏地停了,接着是极轻极轻的滴水声。镜头推向案脚下一份空白的奏折,一滴鲜红的液体从上面滴落在那份奏折上,接着又是一滴,又是一滴……
27太和门外
天蒙蒙的亮了。突然,从深宫中传来一记钟声,又是一记钟声,开始还很远很轻,渐渐地近了起来,响了起来……远处,一个白白的人影奔了过来!他的后面,一群白白的人影奔了过来!天越来越亮了,飞奔而来的人也越来越清晰了——当先的那人竟是穿着浑身孝服的弘历!跟在他后面的是穿着孝服的张廷玉、马齐,还有众多的官员……
28北京城的街道上
紫禁城的钟声在整个京城上空回荡。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向钟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坐在走骡上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慢慢取下了头上的草笠,又慢慢地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回过头来——这个人竟是邬思道!
29城外
钟声越过高高的城墙飘了过来。三骑马没命地飞跑过来——前面一骑马上,乔引娣满脸的汗水满眼的泪水……
30太和门外
弘历仍在向前飞跑。他的后面,张廷玉等人也在向前飞跑。弘历跑上了太和门的石阶,跑近了太和门。刚一抬腿,钟声停了,他那高大的背影也倏地定格在偌大的太和门中。
低沉的男声画外音起(推出字幕):“公元一七三五年,雍正十三年阴历八月二十二日深夜,雍正皇帝暴卒,年仅五十八岁……”
全剧终
公元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三日
阴历丁丑年八月二十二日雍正皇帝逝世二百六十二年忌日
卒稿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