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残酷的战争无情的改变了他的命运。身处殖民地,他被迫从军,被迫参加一场同族人的战斗,被迫沦为遍布全国焦土上流民中的一员,被迫拘禁只因为有人要他诬陷他的朋友,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暗算被枪*…
在这场人生巨变中,他以为永远的失去了他挚爱的大哥,他参加了无数场无法心甘情愿的战斗,他试图救活很多人的生命却一次次亲眼看着这些生命又死在他面前,他默默清点着人数-----整整四百零一个。而这个数字,后来还在不断的叠加。这让他常常觉得自己不像医生,更像侩子手。
本来他的职业,无论在哪里。身处何种状况,职责永远是治病救人。在他眼里,人的生命是独立而宝贵的存在,可以不分国籍不分种类不分敌我。然而,他救活的人却要到对面的战场去和他的同胞厮*,一心想拯救的同胞也因为他身着敌人的军装而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的大哥为了救他而枪*同胞最终负伤跌入火海,从此生死不明,让他愧疚自责不已。
他,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
生逢乱世能够苟且偷生已是实属不易,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的坚持。而最初的信仰是如此的单纯-----本着良心做人做事,努力尽好作医生的本分。然而,偏偏事与愿违。在屡屡生与死的考验中,他不停的背负上了更为沉重的精神枷锁。如漂泊的孤魂野鬼,心力交瘁,最后只想与所有的是非麻烦避身而过,好好守护着向往的那个回家的方向。只因为哥哥曾经说过,他们兄弟两个至少要有一个人平安回家。
从台英和哥哥台昌之前的几次冲突,可以看出基于他的一个思想-----“人有什么权利去剥夺他人的生命?”
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很容易被高尚的人性、道德、法律所约束,为宗教思想所影响,作出符合常识的判断和行为。但在极端情况下,比如说复仇,比如战争中,就像台昌所说:“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为了自己活命,就可以去*害敌对的他人。显然,苏台英无法认同,他只想救人,做不到去亲手*人。他不仅自己做不到,还试图阻止哥哥继续。这样,就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情况,你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死别人,但别人还是会*你。哥哥不想让他死,结果自己为了保护他却死了。(当时以为是死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这种扭曲,也是造成苏台英精神痛苦的根源之一。
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在西方许多影视剧中都有过抨击和讨论。曾经也一度困扰过我,饱受价值观分裂的折磨。看到此剧情,非常能够体会苏台英的痛苦。虽然,这部戏并没有就此问题继续探讨下去,但作为提出,和其他*人就像心安理得的切白菜豆腐一样的国产战争片相比,就是一种进步。向编导能有这般悲天悯人的情怀致敬。
还好,苏台英能遇上蒋景星。
虽然苏台英是治病救人的医生,而蒋景星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臭味相投便称知己。如果说最初的投缘是因为彼此数次的救命之恩,那后来就是对战争伤害的惺惺相惜了。
两个良心未泯的男人,两个无奈困惑的男人,两个封锁心门想逃离的男人,只有在面对彼此的一霎那,才向对方吐露了难忘战争伤痛的心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要过多久才能忘记那些如鬼魅如噩梦般的记忆呢?
何况,苏台英不同于蒋景星。蒋作为国名党将领,在抗日战争中是有过赫赫战功的,于国于民都问心无愧。
苏台英有什么?他是台湾本土人,却因为精通医术会说日语,被强征入伍,成为那二十万台湾籍日本兵中的一员。不管他主观上是如何的反对战争,如何的珍视人道,毕竟是侵略军中的一份子,参加过和自己同胞厮*的战争,毕竟沦为过战败国的俘虏。
于国于民,他都无所立足。不管他付出再多,也不会有任何人去感激这样身份的人。日本人不会,因为本来他就不是日本人。中国人更不会。
对苏台英们来说,家,在哪里?国,更在哪里?家国的零落,身份的错位,那种无所依托无法归属的刻骨铭心的伤痛,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痕迹。
台英回家后的沉默和颓废,除了难以摆脱对大哥的自责思念,难以忍受对老母亲掩盖大哥生死真相的折磨,除了难忘战争伤痛外,更承受着信仰的破灭,道德良心无休止的拷问。
“而且我还怕,当你们拿起枪面对同胞,开枪或不开枪,自己都会后悔。”
“有些事,真的是让人后悔一辈子。也有些选择,真的是用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台英和台杰的对话,掀开了他心中冰山的一角……
“大哥已经死了!……我多希望死得是我,不是大哥。就算死了,总比像我这样子活着要痛快!”面对台杰对大哥死讯的质问,台英发出了内心最绝望的呼喊。日夜的精神折磨让他已经生不如死。
回家路漫漫,回家魂戚戚。回不了家的时候,天天盼望着回家。而一旦回到了家,难道痛苦就烟消云散了吗?
回到有家人的家里还可以做到,但回到那个能让自己灵魂平静下来的“家”却难于上青天……
台英,你,回家了吗?
《回家》不是纯爱戏,爱情在这里只是人物命运脉络的主线之一,不是唯一的。有些时候甚至会觉得,那只是辅料而已。除了爱情以外,兄弟情,母子情,朋友情,在这部戏中,同样令人动容。
苏台英对爱情的表达是含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