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被誉为“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充分展现了人性的多元,历来被认为是金庸武侠小说的巅峰。/ 阿朱与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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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始终低估了
金庸小说的力量
在一档网络节目中,六神磊磊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他所在初中的金迷们有一次曾经被老师堵门,每个同学带到学校的金庸小说都被收走,同时,要他的同学盖血手印发誓再不看金庸小说。
被老师收缴金庸小说成为许多中国人少年时的梦魇,而金庸小说在整个八十年代都是人们争论不休的重点,有些人将金庸小说与港台流行曲列为两大“污染源”,成为彼时清除精神污染的一部分,随时随地被主流文化封禁。
对金庸的争议从未平息过,1986年《中国》第8期上刊登了著名红学家冯其庸的《读金庸》一文。他认为:“金庸小说所包含的历史的、社会的内容的深度和广度,在当代的侠义小说家中是极为突出极为罕见的。”他还创造性地发明了“金学”一词。
著名作家王朔就曾经对金庸小说表示过不屑。
但这并不能让金庸跻身文学殿堂,时至今日,仍有人认为金庸算什么文学。代表性的意见有何满子在其批评文章《就言情、武侠小说向社会进言》说道:小说是时代的风俗史,是该时代的制度、意识风习下的人民的心灵史。体现时代风俗和心灵最逼真、最优美的就是杰作,这也就是马恩所说的“美学的和历史的统一的评价标准”。
时至今日,金庸先生仙逝,仍有人对其人品,对其文字喋喋不休。孰是孰非,各执一词,这都是正常争论,只是我们总是站在某个高度,或者某个历史节点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它,对金庸小说总是缺乏几分客观认知。
1985年当金庸小说随着电视剧风靡全国之时,马原发表了《冈底斯的诱惑》,阿城写就了《孩子王》,刘索拉出版了《你别无选择》,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面世……
内地的作家刚刚从动荡年代走出来,收拾身心开始写作,这时候金庸小说进入内地,对饥渴读者来说无异于久旱甘霖。/ 路遥在采访矿工,八十年代,他写出了著名的《平凡的世界》。
这就是当时市面上能看到的小说代表,从改开之后,思想解放春风下开始的“伤痕文学”“寻根文学”“新写实主义”“知青文学”等等文艺思潮冲击着文学界。
这些作品代表了当时中国最顶尖的文学水平,但他们大多只能在知识分子、大学生里流传,普通百姓、贩夫走卒们能看什么?
一些日后叱咤文坛、脍炙人口的才子们,此时仍在写作的道路上上下求索而名不见经传。
王小波是大洋彼岸匹兹堡大学的一名理科生 ,每天学习着编程,只能在繁忙的学习之余抽空写写《黄金时代》。
日后的畅销书作家王朔的成名作《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还要等一年才发表,离大红大紫仍有时日。
40岁才开始写作的二月河,仍在案头吭哧吭哧码字,距离他完成那本脍炙人口的《康熙大帝》还要五年。
这一年,莫言只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一名学生,《红高粱家族》未见踪影。
余华第一部武侠作品《鲜血梅花》仍在酝酿,更别提让他名满天下的《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
金庸的文字世界已经相当成熟完备时,内地的经典文化才刚刚开端。/ 拍摄《红高粱》时,巩俐、莫言、姜文、张艺谋的合影
此时的金庸小说,恰逢其时,风云际会,成为普通百姓看得懂、喜欢看的通俗小说。它与香港影视剧、港台流行曲,三位一体汇成滚滚洪流,以无比的世俗力量冲入寻常百姓家,让彼时没有网络,刚刚开始有电视,平均每年只有几块钱买书的中国人真正睁开了双眼。
从1973年到2014年,40年过去了,金庸小说伴随着改革开放而来,早已深入田间地头,厂矿学校,阳春白雪读之,贩夫走卒迷之。在普通百姓思想大转型的宏大叙事之中,金庸小说是普通百姓的庖丁解牛,第一次开拓视野,涤荡心灵,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切开思想牢笼的利器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