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苏在娘家一住就是七八年,直到她的前夫患肺病而死,白公馆的人才一个个露出了真面目,他们叫白流苏回前夫家奔丧,再领养一个侄子,以后看守祠堂,也不会被饿死的。一句句说得,好像真是为了白流苏着想,白流苏不肯,她质问他们为什么七八年前不说这些话,现在才说?白流苏的三哥说:
我只怕你多了心,只当我们不肯收容你。
白流苏愤愤不平,说道:
哦?现在你就不怕我多心了?你把我的钱用光了,你就不怕我多心了?
白流苏的话瞬间踩了三爷的老虎尾,他咄咄逼人直向白流苏的脸:
我用了你的钱?我用了你几个大钱?你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从前还罢了,添个人不过添双筷子,现在你去打听打听看,米是什么价钱?我不提钱,你倒提起钱来了!
站在三爷背后的四奶奶,由觉三爷说得不够,添盐加醋道:
提起钱来,这话可就长了!我早就跟我们老四说过——我说:老四,你去劝劝三爷,你们做金子,做股票,不能用六姑奶奶的钱哪,没的沾上了晦气!她一嫁到了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来,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
前夫患病而死只是一个导火线,白公馆的人早就容不下白流苏才是真的,他们把一切推到白流苏身上,用光了白流苏的钱却嫌钱腥的丑陋嘴脸,才是最让白流苏心寒。
白流苏说不过哥哥,就去找自己的母亲,以为母亲会帮着自己说一两句公道话,谁知道白老太太避重就轻叫白流苏体谅她的哥哥们,又说出白公馆现今的经济难况,叫白流苏回去才是正经事,使白流苏的心更加绝望,怀疑这个母亲,不是小时候的母亲了。
其实,是白流苏不明白,母亲当然还是那个母亲,哥哥还是那个哥哥,但是各自成家后,彼此的立场偏向已经不一样了。白流苏不可能还是小时候被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孩,对年老的母亲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儿子和媳妇,对哥哥来说,最重要的是妻子和儿女,这个没有错,错在白流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错在娘家人不应该心安理得用光了白流苏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