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晚上,我又梦回了大二那年的冬天。
沈丞和秦姗在一起后,我和他见面的次数肉眼可见地缩减。
喜欢一个人可以卑微,但不能卑贱。推脱了几次邀约,竟是秦姗主动找到了我。
她说,我是沈丞最好的朋友,她也想和我做朋友。
我和她单独出来过几次,告诉了她很多沈丞的事。
比如他讨厌青椒和茄子,喜欢某个小众品牌的衣服,爱喝酒但很克制,心情不好会抽烟,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秦姗说:「你好了解他。」
我笑笑,不置可否。
她看了我一会儿,又柔柔地说:「江淼,你喜欢沈丞吧?」
我一怔。
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漏洞百出吗?
那沈丞为什么看不出呢?
这么多年,他真的没有感觉吗?
忘了过去多久,大概几秒,大概几分钟。
我回说:「他喜欢的是你。」
那是我最后一次单独和秦姗出来。
事后没几天,沈丞便联系了我。
他和我说,他和秦姗吵架了。
我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吵的,只记得在那之后,他只要和秦姗吵架,都会过来询问我的意见,问我该怎么哄。
因为我说的总是很有用。
然而那段时间我并不好过。
好几次,都想直接不理他算了。
但我没出息,总是心软,跟他分析这分析那,然后在他走后自舔伤口。
反反复复,我快要认不清自己,到底在为谁而活。
直到那一次,他和室友组局喝酒看足球。
那地方就在我学校附近,他给我打电话时,我刚从图书馆出来。
我说不想去。
「来吧,都是你认识的,上次不是一起吃过饭吗?」
「可是……」
「江淼,你最近好奇怪。」
我深吸一口气:「秦姗呢?」
他沉默半晌,却说:「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没回寝室,直接去了啤酒屋。
刚进门,我就看到他了。
长方木桌,他和他的几个室友围坐一圈。
我走过去。
「来了。」沈丞看到我,顺手拿了瓶啤酒给我,「淼,你押哪队?」
我看了看电视荧幕,说:「阿根廷吧。」
他得意地挑眉,「我押德国,赌吗?」
我却摇摇头,把酒推回桌子中央。
「我今天不喝了,一会儿还要回去。」
他蹙眉,「怎么了?」
我看了看其他人,让他跟我出去门口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他问我。
我摇头,「我最近要准备考研的事,你以后,没事的话,就别找我了。」
「……」
气氛一下僵了下去。
他看着我,而我罕见地没有心跳加速,而是放空起来。
今天白天,在图书馆的时候,秦姗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她问我,知不知道沈丞在哪儿。
我说不知道。
她却哭了。
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淼。今天他室友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奇怪为什么要问我,明明沈丞就在他旁边。他却告诉我,因为沈丞不肯给……」
我恍然记起,沈丞这个室友,跟我们出来喝过一次酒。
酒局上,沈丞忙着照顾秦姗,倒是他这位室友,跟我把酒言欢,聊得很是投机。
她一直在哭,「江淼,他为什么不肯给?我真的很难不多想。可我才刚开这个口,他就生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姗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尽量不要把事情复杂化。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沈丞不是那样的人。
比起他喜欢我这种可能,我更宁愿他讨厌我。至少那样坦荡。
而在自我消化几个小时后,我满脑子就只剩下了逃离这个恶性循环。
「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我不想再拖拉下去,「还有,我联系秦姗了,她应该快到了吧。你们好好说,说开就好了。以后,也别老吵架,多沟通总是没错的。」
沈丞终于觉出不对劲,他扣住我肩膀,「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到不远处有辆出租车停下,秦姗从车上下来。
「秦姗来了,你们聊吧。」
沈丞回头看,我趁机走开。
他在后面叫了我几声。
我忍着没转身。
三声过后,他没继续再叫。
我便知道,他给我的耐心,只有三声「江淼」。
仅此而已。
那之后,我跟沈丞就断了联系。
直到再次偶遇,他重新追求我,送了我一场年少时的梦。
三个月过去,梦也该醒了。
6
失恋引起的副作用,比我想的要大。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来到公司,办公室正在讨论总部新派过来的总经理霍铭。
说是非常帅,身材媲美男模,声音还好听,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我瞄了眼她们传阅的照片,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不甚清醒地评价:「这么帅,不是已婚就是 Gay。」
话音刚落,一时寂静。
意识到什么,我猛地转身。
纸片人照进现实,传说中的荷尔蒙本人,就站在我面前。
霍铭看着我,瞳色漆黑,如深渊,叫人无处遁行。
我呼吸停滞一般,感觉周围空气都被抽走了。
……这场乌龙让我承包了办公室一整天的笑料。
可怜我这一天在工位如坐针毡,生怕霍铭找我麻烦。
结果是霍铭那边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倒是我,工作没能及时完成,还多加了两个小时班。
不过在广告公司,加班是常事。
我不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开时办公区依旧灯火通明。
走到楼下,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发呆。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时还有些恍惚,转眼看到沈丞,我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他看上去不太好,眼下泛青,声音沙哑。
「怎么今天又加班到那么晚?」
我推开他的手,「够了。」
「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转身就走。
沈丞没有死心,几步追了上来。
「可是淼淼。」
他压抑着情绪,说:「我不想和你分手。」
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眼看就要坍塌,却有一声鸣笛将我拉回现实。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竟是霍铭。
他降下车窗,明灭的灯光将他的下颌角切割出一道锋利的线。
「江淼,需要帮忙吗?」
我清醒过来,趁着沈丞看向霍铭那一时的松懈,猛地挣开他,一把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