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位年轻的父亲,也是一位热心的志愿者。他是一位泥塑艺人,与其他文字记录者不同,他用自己的泥塑记录生活,欢唱岁月。他就是泥塑艺人——徐时欢。
泥塑艺人徐时欢
跟小徐见面这天很热,足有三十多度,到达他工作的闵行博物馆门口时,恰逢闭馆,保安人员说没接到通知有人来访,让我等一下。正询问间,远处出现一个跑者,戴着口罩,大步朝我们奔来。他跑姿很好,看上去有跑步基础。我当时就有些感动:这么大热的天,他却跑得这么急,看得出这小伙时间概念很强,既珍惜自己的时间,又尊重别人的时间。奔到门岗,除下口罩,我听到保安员们异口同声说:“原来是徐老师!”徐老师喘着气说:“是的,是我的客人。”
坐下后,我开门见山地问:“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戴着口罩?”小徐说:“疫情期间我一直在当志愿者,戴着口罩到处跑。时间一长,口罩戴惯了,就除不下了。”
他说完一笑。我听着,心里却不好受。疫情期间,我们封闭在家,受到一批批志愿者的关心照顾。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谁心里没有些波澜呢?
小徐跟我说起的第一个地方是许浦村。
许浦村我不陌生。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几千名打工者都聚居在此。许浦村临近苏州河,河水纵横,密如蛛网,是名副其实的水村。那年,村里迎来了市委主要领导,他特地前来视察河道水情。村里外来人口多、排水设施老,许多人家污水直排小河,常年以来,这里河水黑臭,令人掩鼻。市委主要领导视察后,市里发出“整治黑臭河道”的命令,许浦村接令即行,拆违建、挖河底、排污引清、重整乡土,终于又把村子重建为美丽乡村。
然而疫情袭来,许浦村成了“重灾区”。徐时欢所在的工作队,是最早进入许浦村的志愿服务队之一。小徐记得,他们是傍晚进入村口的,村干部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场地桌椅。当时,疫情十分严重,街头巷尾,谈虎色变,村民情绪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小徐心里也有很多想法,他是小家庭的“一家之主”,是一个爸爸;如果自己被感染,怎么对得起相濡以沫的妻女俩?但小徐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时时都在问自己:这一刻不上第一线,谁上?!
他和同行的志愿者们把恐惧和忧虑埋在心底,来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他们穿上防护服,戴上防护面罩和口罩,一次次检查自己的装备,在寒风呼啸的夜晚,勇敢站上第一线。
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和许浦村乡亲们,掂得出这些夜晚的分量,也掂得出这一支志愿者队伍的分量。幽暗的灯光下,一张张口罩遮住面孔,一双双沉默的眼睛在口罩上方注视他们。许多人会在这样的时刻,想起那首名叫《你是谁,为了谁》的歌……
这一晚,小徐他们在许浦村,一待就是六七小时,他们检测了一千多人的核酸,为控制疫情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半夜过后他们才撤走,按规定住进隔离区域。小徐记得,等到大家小心翼翼脱下防护服,洗刷消毒完毕,上床睡觉时,天已快亮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黎明,对小徐来说已是常态。最紧张的几个月,他们昼夜出击,一天里要去许多地方。在以华山医院(虹桥院区)为中心、向东西北三面辐射出去的大片土地上,经常可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现在,这里许多大楼都已竣工,以华山医院(虹桥院区)为代表的一批医疗服务单位,都已开始为“大虹桥”地区的繁荣贡献力量。当年曾在这里流汗出力的建设者们,想必不会淡忘那群在风险中出没的年轻人吧。
每次“抗疫急行军”归来,志愿服务队必须隔离居住。关在小房间里,小徐就用泥塑人物来记录这一段段非常生活:“今天赴纪王村执行封控任务,将有四天三夜要睡地铺。”“今天进入陈家角村封控区,要继续睡四天三夜地铺。”石皮弄村、美邻苑居委、华二居委……这些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只有坐在灯下,拿出胶泥,用双手捏出一个个人物器物时,徐时欢的心才是宁静的,头上的星空也是多彩的。“捏塑”这一技艺,曾因使用“超轻粘土”,被说成“舶来品”,其实,它属于地道的中国传统泥塑工艺。跟天津“泥人张”、无锡“大阿福”、紫砂雕塑、庙堂塑像等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徐时欢擅长这一行,大家都叫他“徐老师”。
其实,“老师”这个称呼,徐时欢早就受之无愧。十几年前,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考得了教师资格证。当一名教师,也是父辈对他的期许。徐时欢家是“教师之家”,许多亲属都是学校教师,他本人也喜欢当老师。在许多孩子心目中,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工艺老师。
徐时欢出生于华漕农村,从小喜欢跟着父母下田,在田埂上玩泥巴。2013年,他开始尝试泥塑工艺,因为这一年,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想亲手塑出种种奇巧逼真的小玩意儿来,放在女儿床头,引发女儿的笑声,增长女儿的知识,陪着女儿一起成长。
没想到,心灵手巧的小徐,无意中学到的这一手工艺,不仅使他的心与女儿的心贴得更紧,也使他的心和无数孩子的心走到了一道。凭着这一手巧活,他走出家门,走上社会,在节日的街头、在手工艺活动基地、在博物馆……他成为孩子们最喜欢的“志愿者老师”,他的泥塑工作台前,人们总是排着最长的队伍。
更没想到的是,泥塑工艺还使徐时欢成了一个特殊的时代记录者。人们特别喜欢徐时欢的视频号“手一人”。在这个视频号里,他把自己手下一件件作品,与一曲曲动人音乐融在一道,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教人记住历史,还让人想起许多、获得许多——
《每一次逆行都能平安归来》,塑造的是一群抗疫志愿者,画外配的是女声独唱《一路生花》——
我希望许过的愿望一路生花,
护送那时的梦抵挡过风沙,
我希望许过的愿望一路生花,
将那雨中的人藏在屋檐下……
《战无硝烟,白衣执甲》里,他用《孤勇者》赞颂着志愿者团队的栋梁——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我爱洗澡》塑的是一个小孩子,在欢快的歌声中跳进浴缸。旁边的文字却写着:“争取早日清零,回家洗个热水澡。”我顿时想起小徐给我说的那段故事。他说他们志愿服务队在睡地铺的日子里,男生们都还好些,几天几夜不洗澡也熬得过去;最艰苦最难受的,是那些女青年,问她们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她们往往会说:洗一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