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些事情就怕巧合。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谁承想,有一天,咸宜观里来了两位新客,宴席间,二人突然尿急,相约到后花院小解,刚好就来到埋尸处,发现大群苍蝇聚集一处,赶也赶不走,心中生疑。好奇心被勾起,他们走上前去检查,发现地上有血迹,立马吓了一跳。恰巧,其中一位客人的哥哥是衙役,于是,他回到家中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
更加巧合的是,这位衙役原来不是别人,也是与鱼玄机相识的,前不久,曾经向鱼玄机借钱,被她不以为意地随便打发了,到现在还怀恨在心。一听说这事,立马觉察出里面的玄机,暗道真是天赐良机,如果抓住这事成功破案,自己就既可以报仇,又可以立功,何乐而不为。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到上司那里报告去了。上司一听,觉得案情重大,不敢怠慢,当天就派人前往查看。鱼玄机没有一句辩解,全认了。结果可想而知,鱼玄机就此锒铛入狱。
按照《唐律》规定,打死下人只需杖一百或充为奴婢一年即可。绿翘是鱼玄机花钱买来的侍婢,虽然失手打死,但按照唐朝法律,罪不至死。这时候,许多人各自抱着不同的目的,纷纷冒出来替鱼玄机求情。法律不过人情,主审官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就由鱼玄机的一位老相识出面作保,判充为奴婢。获救出狱后,鱼玄机更名为虞有贤,从此,隐姓埋名,被那位老相识在外包养,过起了深居浅出的生活。
人的命天注定,有句话叫:在劫难逃。又过了三年,鱼玄机时年二十七岁,早已经隐姓埋名,过着衣食无忧,但却寡淡无味的被人包养生活,本以为余生大概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可厄运偏偏不放过她。
这一年,当朝公主因病去世,需要大量的女性去殉葬。有因就有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年鱼玄机入狱期间,有很多人贪恋她的美色,纷纷出手救援,但最终只有一个如愿以偿,其他的人呢,未免就心里愤愤不平。于是,抓住公主病逝需要殉葬人员的机会,旧案重提,欲置鱼玄机于死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独占。
也是她命中该绝。案子捅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京兆府府尹温璋那里,虽然许多年过去了,但是京兆尹温璋却始终没有忘却鱼玄机拒之门外的奇耻大辱,给鱼玄机硬生生地扣上一个蓄意*人的罪名,打入死囚牢,只待秋后问斩。
鱼玄机在身陷囹圄的这段时间里,眼见生而无望,反倒一身轻松,一如既往地写诗作画。一首《狱中作》如下:
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
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
鱼玄机风风雨雨地走过了二十七个春秋,努力过,奋斗过,也幻想过,无非是想要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美好姻缘。年幼时遇到的温庭筠亦师亦友,让情窦初开的鱼幼薇想要依靠;而后嫁给李亿,想要的是“郎有情,妾有意”,能够相守一生;绝望后遇到的陈韪是她最后一次想要寻一个能够依靠的人。然而,这一切都事与愿违。最终,这三个男人都离开了她。一心追求爱情的鱼玄机最终也被困在了爱情里。鱼玄机错了,错就在于被情所伤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赌气报复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哀莫大于心死。从这首《狱中作》里,不难看出她已经没有了求生欲,只是一心求死。
不久,那个曾叫鱼幼薇的女人被押赴刑场,望着湖水般清澈的天空,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想起那个遥远的春日午后,那个小院里一树开得正浓的桃花,温庭筠和煦的笑......胭脂红帐幔中李亿的轻语......陈韪腼腆的神情......随着侩子手的一声爆喝:“呔”,身首异处,香消玉殒,仿佛从未来过。可叹一代才女鱼玄机,始于才华,终于执念,在人生最应繁华的时候,倏然落下了帷幕。
温庭筠第一时间知道鱼玄机被判死刑后,就连夜从襄阳出发,拖着衰残之躯,不远万里,不辞劳顿,星夜兼程,赶回了长安。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见到活着的鱼玄机。等他赶到刑场,看到的是鱼玄机身首异处的凄惨一幕,他悲伤不已,老泪纵横。温庭筠强忍着巨大伤悲,亲手料理完了鱼玄机的后事。已经年逾六十的温庭筠,身心俱疲,一夜之间,显得更加苍老了。自此,温庭筠再也无心为官,只想着以酒为伴沉醉青楼。没过多久,温庭筠就追随鱼玄机而去。
(全稿终)
2021年9月2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