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民政局门口，凌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人投来的目光越来越诡异。
我：「……」
明明是他提出的离婚啊！
1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带凌潇回家。
一进门我就问他：「你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你说要离婚的，干嘛弄得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老婆，你别冤枉我！」凌潇紧紧握住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还一脸的委屈和不忿：「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婚了？」
我怀疑这人吃错药了。
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就算了，现在还一口一个老婆喊我，就从刚才在民政局门口开始。
结婚一年多了，他从来都是「林鹿林鹿」这么喊我的，什么时候喊过我老婆？
真是吃错药了。
我仔细观察他：「你前两天出差回来就说要跟我离婚，你忘了？」
「我前两天出差？」凌潇似乎在仔细回忆，最后他得出结论，「我前两天没出差啊。」
我也得出结论，凌潇不是吃错药，而是脑子坏掉了。
没离婚，那我就还是他的妻子，我有义务带他去医院。
到了医院，凌潇问我：「老婆，你带我来这干什么？你生病了？」
他握住我的双肩，神色之间满是关心：「老婆，你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一喊我老婆，我身上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事。」
凌潇的好友唐均在这里当副主任，神经科的。
我余光看了眼凌潇，来到唐均身边，压低声音说：「你给检查检查。」
唐均站起来，神色凝重：「怎么了？」
「他好像不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了。」我回答。
唐均又看了眼凌潇，过去了。
「老婆，为什么要我检查？」凌潇无辜地问我。
唐均咳嗽了出来。
「抱歉。」他虚握的拳头掩唇，又轻咳了一声，「那就先检查一下吧。」
凌潇看着我：「老婆，那你先出去等我吧。」
我默了一下，点点头，出去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凌潇出来了。
我立刻迎上去，问他身后出来的唐均：「怎么样了？」
唐均说：「还要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初步怀疑，他是脑部神经受到损伤，造成的选择性失忆。」
「什么？」
听着就吓人。
唐均连忙说：「这个能养好，你放心，不过病情还是会带来一定的影响的，就比如之前的有些事情，他可能都不记得了。」
对，他忘记说要跟我离婚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能养好就好，那先做检查吧。」
最后的检查结果出来，跟唐均刚才说的大差不差。
我也就稍稍放心了。
虽然我和凌潇没什么感情，但我也不希望他出事。
临走前唐均把我叫到一边：「林鹿，他这个病平时没什么，但是你千万别刺激他。」
也就是说……
「他之前说要跟我离婚，但他现在忘记了，我不能再提离婚了是吗？」
「对，不能提。」唐均说，「他现在的认知里，你们两个的感情应该很好，是一对恩爱夫妻，如果你提离婚，他会接受不了，从而加重病情，那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我不提。」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离婚。
可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也没必要一直霸占着凌潇妻子的位置。
2
回去的路上我问凌潇：「你是回家还是回公司？」
凌潇看我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爱意，让我怀疑他这个病根本不像唐均说的那么简单。
「我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他说，竟然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老婆，我想你陪我。」
「……」
不是我心狠，不想在家陪他，而是我在家也没什么用。
我又不会照顾人。
「要不我叫张姨来，让他照顾你。」我提议。
毕竟张姨是凌家老宅的老人了，也是看着凌潇长大的。
张姨照顾他，肯定会比我照顾得周到。
凌潇换上一副受伤的神色：「老婆，你是不是不想在家陪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这个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啊？
算了，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好了。
「那回家吧。」
到了家，我刚换上拖鞋，凌潇就从背后抱住我。
他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脸在我的颈窝里蹭着，跟一只大狗似的。
「老婆，你身上香香的。」
我有些不自在，毕竟在此之前，凌潇从来没有跟我这样过。
我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即便他现在脑子有点不好使。
「凌潇，你先坐下。」我拉着他去沙发那边，让他落座。
凌潇坐下，视线就跟用钉子钉在我身上似的，一刻也不离开。
我也在他身边坐下。
斟酌了一下，我开口道：「凌潇，我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但是……陈韵如你总该记得吧？」
凌潇默了一下，点头：「记得。」
「那……你还记得其他的吗？」
就比如他喜欢陈韵如的事情。
「什么其他的？」凌潇反问。
这件事情我能直白说出来吗？
在他脑子不好使的情况下。
早知道我今天再仔细问问唐均就好了。
凌潇却说：「老婆，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陈韵如？」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就是。」他的情绪微微变得激动，「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唐均只跟我说凌潇有选择性失忆的情况，但现在很明显的是，他的记忆错乱了。
「你……」我低着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和陈韵如弄反了？」
「我没有，我喜欢谁我心里很清楚。」他站起来。
「我只是脑部神经受损，但我的心没有。」
我没有再深说，怕刺激到他，便点了点头。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我起身去了书房。
事实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凌潇相处。
虽然和他结婚已经一年多了，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月。
我和他的婚姻是商业联姻性质，没有感情基础……
至少，凌潇对我没有感情。
这一点我一清二楚。
所以他在民政局门口喊我老婆，哭着不肯离婚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脑部神经受损？
可他的脑部神经又是怎么受到损伤的呢？
我爸这时打来电话，问我：「离了吗？」
他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该用你的婚姻做筹码，离了就离了吧。」
「爸，不怪你，没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如果我不喜欢凌潇，我又怎么会同意和他结婚呢？」
就算是联姻，还是有比凌潇更适合的人选。
还有……
「爸，我们没离婚。」
我爸微微顿了一下：「怎么了？」
「至少暂时不会离婚。」
3
和凌潇结婚这么长时间，我们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我习惯工作到很晚，不想打扰到他的作息。
凌潇之前一直也没说什么。
但是今晚……
吃完饭之后凌潇突然说：「老婆，吃完饭你就别工作了，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我有些想笑。
这样的凌潇看上去很可爱。
可是……
他的病迟早会好的，一切会回到正轨。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你自己看吧。」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看。」他看着我的眼睛，神色从未有过的温柔，「老婆，有些电影要两个人一起看才有意思。」
「是吗？」我淡淡一笑，「那你以前都和谁一起看？」
他以前应该很想跟陈韵如一起看电影吧。
「我没有和任何人一起看过电影。」他说。
我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过于关注凌潇和陈韵如的事儿，毫无意义。
我害怕被吞没。
「不了，我要工作。」我转身去了书房。
过了一会，一阵敲门声响起。
凌潇进来，拿了一杯牛奶放到我桌子上：「把牛奶喝了，对睡眠好。」
「谢谢。」我扯唇笑笑，视线又落到了电脑屏幕上。
凌潇没走，但也没说话，就站在那里。
我抬眸，看到他在看我。
「有事吗？」
他眸色深邃：「老婆，我也想跟你谈谈。」
我默了默，点点头：「好，你说。」
他走过来：「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如果有，你可以说出来，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
我微微一笑，摇摇头：「不用，你什么都不用改。」
有些事情改不过来的。
我也不需要他改什么。
「凌潇，你很好，真的。」我发自内心地说道，「至少你帮了我们家公司很多。」
他在我身边停下，蹲下来，仰头看我：「你还爱我吗？」
「什么？」
「你爱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声音里似乎带着很多不确定因素，仿佛是对一件陌生的事情感到不安。
又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凌潇这样，只是因为他生病了。
「我……」我想到唐均说过的话，又扯了扯唇，「当然。」
他低头，脸贴在我的腿上：「可是我感觉，你不爱我了。」
我摸摸他的头：「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现在是夫妻啊。」
「是啊，我们是夫妻。」他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是夫妻，永远都是。」
「老婆，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他抬头，眸底涌起浓烈的情绪，那样地炙热。
我心口微微发烫，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但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凌潇，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陷进去。
但我还是答应他：「好。」
理智告诉我这样做是对的，对他的病好。
理智也告诉我，不好。
4
十一点多，我才离开书房回到卧室。
洗漱完毕，我准备上床睡觉。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凌潇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睡衣。
我没记错的话，他这身睡衣跟我身上的是情侣款。
我的是酒红色。
穿着比较舒服，我穿的次数比较多。
但凌潇应该是第一次穿。
我的心跳微微加快。
「有事吗？」我坐起来，淡淡地问道。
凌潇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一瞬间，我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坐在我身边，侧头看着我，笑着说：「睡觉啊。」
结婚一年多，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同床。
结婚当天晚上，洞房花烛夜，但是他接到陈韵如的电话，走了。
第二天晚上才回来。
我当时问他去哪了，他说的是：「林鹿，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当时他的表情很讽刺，好像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管他的事情，不管他多晚回来，回不回来，我一次都没有问过。
如今他生病了，出于人道主义，我觉得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是……
「你的房间不在这。」我提醒。
凌潇唇边笑容缓缓消失。
「老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凌潇，我知道你现在生病，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我不喜欢这样，你还是回房吧。」
「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他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不做，可以吗？」
我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他问。
这个问题他最不应该问的就是我。
他应该问他自己，问陈韵如。
呵。
我有些不耐烦。
「没有为什么，以后你的记忆恢复正常你就知道了。」我不再看他，「你回房吧，我困了，要睡觉了。」
「可是我想抱着你睡。」凌潇声音软软的，又在撒娇。
我闭了闭眼。
「老婆，我就是想抱着你嘛。」他过来抱住我，「没有你我睡不着。」
「……」
算了，我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那我关灯。」
灯关了。
卧室内一片漆黑。
我们两个躺下。
一阵窸窣声在我耳边响起，凌潇凑过来把我搂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