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驹演出画面。
Beyond原本就是那种对自身要求比较高的乐队,但与日本制作团队相比,他们也要自叹弗如。“我们对音乐的要求从来都相当严谨,但和他们的录音师一对比,才发现我们有很多东西都需要改进。”不过,刚开始梁邦彦修改他们的编曲时,他们并没有那么乐于接受。因为他们想做的是重型音乐,但经过前者大刀阔斧的修改之后,歌曲变得柔软许多,整个风格跟原版大相径庭。这种被干涉的创作方式令Beyond难以接受,为此双方还发生过不少争执。
1992年7月,经过半年的努力,Beyond终于推出在日本录制的首张专辑《继续革命》。乐队对这张专辑很是满意,乐队人也给出了一致好评。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乐队为专辑举办了“继续革命音乐会”,并先后飞到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宣传造势。然而,令乐队感到失望的是,尽管《遥望》和《长城》在榜单上成绩不俗,但几个月后专辑的销量仍未超过5万张。
9月底,Beyond的首张日语专辑《超越》(Beyond)在东京推出。严格来说,《超越》并非一张纯粹的日语唱片,因为粤语版的《农民》《早班火车》《无语问苍天》也被囊括其中,专辑甚至还收录了一首改编自《继续沉醉》的国语版《爱的罪过》,日语歌曲只有7首,而且都是由《继续革命》中的作品重新填词而来。月初发行的日语单曲《可否冲破》同样显得有些凌乱,因为它还附赠了一首粤语版的《早班火车》。这种将两种语言,甚至三种语言的歌曲混在一张专辑中的做法,似乎并不高明。因为这样一来,专辑就失去了核心,日语歌曲和粤语歌曲都未能得到凸显。
Beyond专辑《海阔天空》封面。
尽管Beyond努力配合Amuse的宣传计划,但愿意为《超越》买单的歌迷并不多。这张唱片在日本和香港两地的销量加起来还不到3万张。在此期间,乐队还录制、发行了国语唱片《信念》和粤语迷你专辑《无尽空虚》,并在台湾进行一系列宣传,忙得不可开交。
1993年1月底,Beyond再次登上飞往东京的航班,开始投入新专辑的录制。经过上一张专辑的合作,制作人梁邦彦与Beyond已经有了很好的默契。虽然他也参与编曲,但毕竟Beyond掌握了整张专辑的主导权。他不再强行修改乐队的编曲,而是用协商甚至是支持的态度去对待他们的构思。
《乐与怒》专辑封面。
5月,《乐与怒》正式推出前,Beyond回到香港,开启了为期三周的宣传之旅。5月26日,也就是《乐与怒》发行当日,飞去了吉隆坡。30日,Beyond回到香港继续做了一个星期的宣传,然后6月6日再次启程去了东京。他们的第三张日语单曲即将在那里上市,新的宣传工作已经排上日程。4天后,家驹迎来了31岁生日,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庆祝,而是继续埋头工作。
哗众取宠,心神俱疲
日本的宣传方式和香港大同小异,唱片尚未发行之前,打榜工作便已步入正轨。《完全地爱吧》的日语版《我想夺取你的唇》(くちびるを夺いたい)和《海阔天空》的日语版《遥远的梦》在电台播出后,取得了不错的反响。有时他们会在一些唱片行和录像带店铺听到自己的歌,甚至走在路上也会被人认出来。
可是,Beyond并没有因此获得更多的快乐,因为频繁的采访和出镜,尤其是参加那些哗众取宠的游戏节目,让他们感觉多年的努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与此同时,乐队的形象也正在被朝着偶像的方向打造。
即将发行的日语唱片封面和MV便是如此,尽管他们在《我想夺取你的唇》的MV中努力扮成邻家大男孩的样子,但那些动作却像是幕布后的皮影,时刻被人操控着。在唱片封面上,满脸堆笑的他们一起望向镜头,仿佛又回到了《Beyond IV》的时代。
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们从前所批判的,但如今他们却成了自己批判的对象,再次落入俗气的圈套。Beyond试图拒绝那些他们不想做的事情,甚至为此每天跟经纪公司发生争吵,但最后他们还是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一种肉在砧板上的感觉,这就是他们共同的感受。尽管有太多的不满,但他们还没有强硬到撕掉合同走人的地步。于是令人厌恶的宣传工作仍然继续着。
半个月后,身心俱疲的家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在6月中旬的一次乐队会议中,他提出等Beyond十周年巡演结束后,打算将乐队的活动暂停一段时间,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听到这个决定时,感觉很突然,”黄贯中回忆说,“但我也很清楚他的想法,我得尊重他的决定。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的意思并不是彻底放弃音乐,只是想暂时放下乐队的事情,因为他对音乐圈的一切深感失望,他已经受够了。”虽然他们都理解家驹内心的痛苦,但还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提出暂时解散乐队”。
旧年Beyond,资料图片。Leslie Chan提供。
世荣也记得有一次在东京的录音室时,家驹突然对他们说,想暂时离开乐队,去做自己的专辑。因为他有很多个人化的作品,并不适合Beyond去演奏,而且现在乐队的方向越来越偏离他的初衷,这更加坚定了他暂时解散乐队的想法。家驹的前私人助理阿龚的忆述再次证实了这一点。“他希望Beyond四个人都有自己的专辑,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各出各的作品。”阿龚说,“他提过几次。”
家驹的无助和痛苦在6月23日似乎变得无处躲藏,于是当晚他给最好的朋友刘宏博打去电话,聊了四五个小时。虽然Beyond进军日本已经有一年半,但他真正的归属感还是在香港,因此很多时候他都会给远在香港的朋友和家人打电话。
“我们开始先是拉家常,后来家驹越说越气愤。”刘宏博回忆说,“家驹觉得这一年多他们受到的限制很多,他怕那样做下去,会违背他最初做音乐的心愿。他宁愿选择回到香港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音乐,哪怕是纯音乐也好。在日本这段时间,对他整个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转变,他觉得自由是那么重要。他觉得作为一个创作人,一定要有一颗奔放的心去自由地思考和创作。”刘宏博说家驹身上似乎有一种“无休止的压力”,家驹甚至“说着说着就有点想哭的感觉”。
在2005年告别巡演的现场,黄贯中也透露说:“家驹临走前的一段时间其实很不开心”,而且“对很多事情似乎都已经心灰意冷”。他并不希望受到歌迷的盲目追捧,反而认为他们应该去“接受更好的东西”。
意外跌落舞台,
梦想戛然而止
尽管家驹的内心极度痛苦,并且对他们曾经向往的日本乐坛感到失望,但在媒体面前他还是表现得很积极。在事故发生前六小时,他甚至还对一家杂志的记者说,他们“已经适应日本的生活,今后会很努力地去做”。然而,随着6月24日凌晨的跌倒,那些真假难辨的希望便都戛然而止了。
当时Beyond的四名成员正在和同台的八名表演者在富士电视台的4号录像室里录制一档名为《小内小南的 想做什么 就做什么》(ウッチャンナンチャンのやるならやらねば)的节目,分组游戏进行到十五分钟后,舞台被水池中的水溅得湿漉漉,加上对决双方相互推挤,导致家驹和另外一名主持人滑倒并冲向舞台的围板。
但谁料那块挡板只是一块用于电影拍摄的道具木板,轻而易举就被冲开,紧接着家驹和主持人便从三米高的舞台跌下。家驹后脑勺先着地,伤势严重,跌倒后一直昏迷不醒,而那位胸部受伤的主持人很快就康复了。
事故发生后,家驹被紧急送往东京女子医科大学病院进行救治。在通往医院的路上,家驹的情况变得极为不妙,血不断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甚至还出现过一次心搏骤停的情况。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是“急性内出血及脑挫伤”,之后他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但由于伤势过重,主治医师一直不敢贸然为他动手术。
意外发生后,家驹的五位亲人,好友刘宏博,前蓝战士乐队主唱单立文都赶到了东京。家驹的初恋女友Gari及其丈夫、陈健添等人也相继赶往家驹所在的医院。随后,香港也在铺天盖地报道家驹的情况,甚至还有几家电台的员工亲自飞到东京探望家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