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可可西里湖 视觉中国/供图
为了前往圣城拉萨，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于1900年前后取道可可西里所在的羌塘高原南下。
在他的旅行日记里，这片高原如同脱离人世般的存在，其对人类生存极限的挑战令“为探险而生”的他吃尽苦头，饥寒交迫，鼻血直流……也正是在他和少数探险家的笔下，可可西里及周边广大地区开始进入全球的视野。在斯文·赫定之后，半个多世纪的光阴过去，可可西里始终是探险志书中语焉不详的一页。
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青藏高原被称为除北极、南极之外的地球“第三极”，对全球、亚洲的气候变化都有很大影响。20世纪六七十年代，国际科学界对青藏高原的重视程度加深。由于该高原的主体位于中国境内，因此相关研究也应该有中国科学界的主流声音，而且要优先产出成果，指导并服务国家发展，从某种角度来看，青藏高原直接影响中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对青藏高原的研究具有极大的科学价值。1973—1992年，中国科学院组织开展了第一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到20世纪80年代末，除了可可西里以外，青藏高原的绝大部分地区已经获得探查。为了补上这最后一块拼图，中国科学院等机构组织的考察队终于在1989—1990年进入可可西里，初步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
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藏原羚 视觉中国/供图
综合已有研究发现，可可西里所在地区是数千万年前从古地中海隆升而来的。当时气候温暖潮湿，森林和灌木覆盖了周边广大地区。随着后来地质隆升的加剧，可可西里形成了现有的“北高南低，西高东低”的地理格局，地貌以盆地和丘陵等混合而成，最高峰布喀达坂峰海拔约6860米，最低处位于红水河的一个拐弯处，海拔约4200米，中部是海拔约5300米左右的可可西里山等。地质地貌等方面的巨大变化，造成今天的可可西里及周边地区气温低，降水少，湖泊、冰川和冻土众多，动植物种类少但存量庞大等特点。尽管科学研究发现可可西里有如此众多的典型特征，但最终这一地区扬名世界，却缘起于大群的“明星”动物及由此引发的生态保护故事。
生活在可可西里的藏野驴 视觉中国/供图
在地球亿万年的自然历史长河里，体型庞大、个体数量众多的动物群就像一座座丰碑。人类从诞生起就与这些动物群直接产生了联系，它们成了食品及各种动物制品的重要来源。经过数百万年不断的猎*，目前全球类似的动物群越来越罕见。但可可西里比较幸运，它的难以接近性使其成为一艘“诺亚方舟”，让当地数以万计的藏羚羊、藏原羚、藏野驴和野牦牛等大型有蹄动物一直安然地生活到现代。野生动物在青藏高原的平静生活和繁衍，同样得益于一系列有力的保护措施，包括：1996年，“可可西里省级自然保护区”成立，并在1997年升格为“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世纪之交，青海、新疆、西藏三省区联合开展自然保护区巡护执法行动；2016年，可可西里保护区成为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源区的主体；2017年，可可西里被批准为世界自然遗产。
在可可西里拍摄的藏羚羊 新华社发 潘彬彬/摄
通过上述事件，全世界终于认识到，在中国的可可西里等少数地区，还存在着像北美、澳洲、西伯利亚和亚马孙那样的大型荒野，而且还有藏羚羊等中国特有且群体庞大的大型有蹄动物的存在。值得注意的是，藏羚羊这种有迁徙习性的物种能在可可西里及周边地区圆满地度完一生：母羊群在每年冬季交配后，春夏季会带着自己的女儿们向北迁徙几百公里，到达可可西里深处的太阳湖、卓乃湖和可可西里湖等处；夏季分娩后，再带着孩子们往南迁移，与驻留当地的公羊群会合。因此，将可可西里及周边地区作为一个完整的生物地理单元进行保护，体现了三江源作为国家公园的价值，即保护最完整的生态系统和生态过程。
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中国政府联合民间和国际力量，采取果断的综合行动，使可可西里藏羚羊的数量从20世纪80年代的约2万头增加到目前的7万头以上，从而为中国、也为世界守护了可可西里及周边这片神圣的土地。
可可西里的保护成效，可从笔者的科考经历得到验证。2019年，我曾前往可可西里探访当地野生动物的生存状况。一位专家说，我们不必在夏季进入可可西里深处，一是尽量不要惊扰动物，二是那里漫无边际的水洼随时可能让人寸步难行，不妨在冬季扛住剧烈的高原反应和低温的侵袭，在南边观察它们越冬。当年12月底的一天，我们沿着青藏公路不冻泉至五道梁之间约100公里的路段来回巡行，路的北侧是可可西里保护区，南侧是三江源保护区。猛然间，我们发现路北侧的土坎上蹲着几条“狗”，它们一看有人放慢了车速，很快掉头往可可西里保护区深处跑去。一位专家马上反应过来叫道：“狼群，狼群！”我们当即停车并抄起相机，“一二三四五六”，这竟然是一个由6头狼组成的群体，比较罕见。从生态学的角度看，一旦有狼这种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的存在，就证明当地的生态系统处于良性状态。很快，我们看到车前方几十米处，一头孤狼大摇大摆地从三江源保护区一侧穿过公路进入可可西里保护区，自个儿在一个土坑里鼓捣。我们推测它在那里藏了“腊肉”，要去加以保卫以“过个好年”。
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野牦牛 视觉中国/供图
自然，我们也未曾错过藏羚羊，它们同样会在公路两侧迁移。在可可西里保护区一侧，公羊之间打斗不停，母羊移情别恋的企图往往引来公羊霸道的围堵，灰黄的草地被它们急转弯时腾起的蹄子踢得烟尘弥漫。近些年来，青藏公路沿线的藏羚羊和野牦牛等大型动物越来越多，一位专家解释说，“动物很聪明，知道有人的地方才安全，人要么不去伤害，要么主动保护。”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可可西里保护的成功。
未来，随着三江源国家公园等自然保护地建设的深入推进，包括可可西里在内的广大羌塘高原将以更加原真的自然生态、更加和谐的人地关系面貌，向世界分享中国生态文明发展经验。
作者：先义杰（《人与生物圈》杂志编辑部主任）
来源：《中国新闻发布》杂志(实务版)第007期 五洲有约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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