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平定三藩是清朝史的大事件。由此结束清入关以来的长期战乱,实现中国大陆的基本统一,为社会秩序的稳定、经济的全面振兴创造了重要条件。关于三藩事件,学界已有深入研究。但在康熙帝对三藩余部的处置问题上,仍有探讨空间。笔者利用清宫《内务府奏销档》和盛京内务府《黑图档》等满、汉文档案,对三藩余部问题已有初步探讨。本文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考察康熙帝对三藩余部的处置问题,重点为基本政策与处置方式,并就由此产生的多重影响作了分析。
一、基本政策
康熙二十年(1681)十月,清廷取得云南大捷,全省荡平,标志着旷日持久的“三藩之乱”以清朝胜利告终。清廷将分解三藩余部作为善后的一项重要措施。康熙帝处置三藩余部,主要实施以下政策。
(一)首恶严惩、宽严相济。清初以来,满洲统治者对抗拒者一向施行区别对待、宽严结合的政策。对为首者,即便归降也鲜有重用,甚至罗织罪状,斩草除根。对普通部属,则较为宽大。顺治帝即位诏书,即有“前朝勋臣及子弟,有倡先投顺仍立功绩者,与本朝诸臣一体叙录”之条款。清军南下,檄谕各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有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顺者,论功大小各升一级;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为俘。平定江南,又颁诏书,宣布自顺治二年六月初一日以前,对各处地方官吏军民人等犯罪,无论轻重大小,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咸赦除之。
康熙帝在平定三藩战争中注重分化瓦解敌方阵营。吴三桂叛乱初期,清廷曾宣布对附逆各官,有能自悔前罪者,俱行免罪给以原官,仍论功议叙。康熙十五年(1676),耿精忠叛而复降,清廷谕令“对其所属之人俱准照旧补用”,在战局好转的背景下,一再重申,凡在贼中文武官员,“悔罪归正,前事悉赦不问,仍照常加恩”,“有能自悔前罪、或献城池、或率兵卒、或斩逆贼头目献其首级者,俱行免罪。给以原官,仍论功议叙”。然而,一旦荡平三藩,坐稳江山,清廷就开始对罪藩及归降文武要员进行大规模清算。清军收复云南,按康熙帝谕旨,将罪魁吴世璠悬首于市,析吴三桂骸骨,传示天下。“逆贼渠首”马宝、夏国相、李本深、王永清等虽系阵前归降,因有“朕决不!”之谕在前,俱从严惩处,将马宝等凌迟枭示。同时,借口已降尚藩之信“谋逆”将其赐死,弟之节、之璜、之瑛,长史李天植,自副都统、参领、佐领至校卒等百余人,俱处斩,抄家籍没。对已降耿藩精忠,亦以“谋反叛”罪凌迟处死。
对归降的文武大员,如吴藩属下高起隆、张国柱、巴养元、郑旺、李继业等,均在“助逆肆恶、势迫始降”罪名下弃市,妻女财产籍没入官。耿藩所属刘进忠、曾养性、白显忠、徐文耀、王世瑜、王振邦、蒋得,俱磔于市;耿精忠之子耿显祚、祖弘勲、司定猷、黄国瑞、刘芳孙、廖廷云等咸伏诛,籍家。伍什三原系经略莫洛标下总兵官,后从平凉总兵王辅臣反。康熙帝认为他是包衣佐领下人(即皇室家奴),反从王辅臣为乱,传谕拟绞尚轻,应立行处斩。
对罪魁子弟,康熙帝曾有不效古帝王行“九族之诛”谕,实际执行仍从严。康熙二十年十二月,议政王大臣等会议,云南投诚吴应麒等子弟九人于军前即行正法。康熙帝一度否决此议,理由是“投诚人等,概行免死”,先前已有谕旨,且吴应麒等子弟投降时,将军亦许免死。“今若诛戮,不惟将军失信,亦非朕所以示信也。”惟议政王大臣揣知上意,仍持原议,终将吴三桂孙六人、吴应麒等子九人,一并正法。等而下之,方广扬系伪大学士方广琛弟,立斩示众。原任贵州提督李本深,叛而复降,因其“助逆肆恶”,凌迟处死,其孙象乾、象坤等一律处斩,妻女财产籍没入官。此类事例很多,毋庸赘举。
对于归降文武官员中罪行较轻者,清廷原有补授官职之例,后改革职。黄九畴原为陕西提督王辅臣部将,后随辅臣降吴三桂任参将。大将军图海率清军围平凉,九畴先潜通图海,为清廷平定王辅臣之乱立下功劳,任官贵州。平定三藩后,廷议革职,家产籍没。康熙帝认为他比“极恶大逆之人”罪行稍轻,革职已足,命免籍没。并谕:“凡此等投贼复降之人,概不准用。”康熙二十二年(1683)二月,清廷大计各省布政使以下官783员,俱照八法议处;其中从贼官有522员,俱议革职,包括知县百余人,约占直省全部知县的1/10。
为体现宽严相济的政策,对个别投降在先,或立有殊勋的伪官,亦授予一定职衔。伪总兵郭义,以“投诚较先”,康熙帝谕命授予应得职衔,随旗上朝。伪将军线,原议革职,编入包衣佐领。康熙帝认为他与何进忠、吴国柱等首先商议投献云南城池,若仍行处分,难以服众,应授官职,随旗上朝。线等三人被授为三品官,编入上三旗。其余人员交内务府编入包衣佐领。线同时兼管正白旗汉军佐领。
对“从逆”的中下级官员,一般网开一面,减等发落。定谳有罪者,发遣边地,或没入内务府为奴。康熙帝认为原任翰林院编修陈梦雷等人,“俱系微末小人,并不曾为首”,谕令免死,给予披甲新满洲为奴。陈梦雷一生坎坷,著述宏富,其主修的《古今图书集成》为传世巨著。祖泽清反叛案内叶澄等六人,三法司原拟立斩。清帝命从宽免死,减等入官。“入官”即入内务府为奴(包衣)。
总体看,康熙帝在平定三藩后对归降文武官员进行重新审查,虽未恪守原先“既往不咎”“不吝爵赏”的诺言,基本上还是体现了对首恶严惩不贷,对胁从宽严相济的政策。
(二)分散各处,不使聚居。战乱前,三藩中平西王吴三桂领53佐领甲兵,兼辖1.2万人,加以余丁4000人。平南王尚可喜麾下有15佐领,另有绿旗兵6000人。耿藩亦有15佐领,同时兼辖绿营7000人。在长达八年的战乱中,吴、耿二藩以及孔藩(定南王孔有德)女婿孙延龄部,均遭受严重损失。相较而言,尚藩损失较小。
战乱初定,在三藩余部中,首先是战乱中未受重创的尚藩仍保有雄厚实力。如何安置降众,成为摆在清朝君臣面前的一道难题,即时人所说:“平南藩下旧有卒万人,既诛之信,其军未有所属,措置之道,言人人殊。”其中最有力的一条建议是将罪藩麾下尽徙京城,分隶八旗。但真正实施此议,却有“四善三难”。“四善”姑且勿论,所谓“三难”则曰:彼一军之居岭南40年,于兹买田宅结婚姻长子孙与土著无异,一旦驱之去安乐之土,就转徙之地,难免生怨愤之心。其难一也。一军万人,通计家口不下数万,自广至京不下七八千里,水搬陆运舟车之力为费不赀,时绌举赢,势必沿途扰民。其难二也。近畿之地悉为庄屯,圈田占房,为民大病。即便长途跋涉,安然至京,数万之众难以安置。其难三也。上引“三难”可概括为,对三藩余部驱离故土难,搬迁途远难,近畿安置难。这虽仅就尚藩而言,实际上也反映了将三藩余部大举北迁并重新安置的难度。
基于如上数难,清廷在如何处置三藩余部问题上曾反复酝酿,并提出多种方式。仅以处置尚之信部为例。给事中余国柱曾奏请,尚之信标下官兵,应行撤回,其总兵官三员标下兵丁应行分散。议政王大臣主张,尚之信标下官兵应分入上三旗,令驻广东,另设将军、副都统管辖;三总兵官标下兵丁,有愿为兵者为兵,愿为民者令为民。康熙帝则提出,将尚之信标下官兵均分八旗,另设将军、副都统管辖,其力遂分。广东省系边疆地方,仍留二总兵标下官兵,令新设将军管辖。另一总兵官标下官兵,应行裁去。大学士明珠建言:尚之信标下官兵共15佐领,若分入上三旗,则每一旗5佐领,为数不多,似不必分隶八旗。分入三旗似亦可行。最后,康熙帝参酌明珠等人建策,谕令尚藩余部大部北迁,编入京旗汉军,小部分留居广东,编设八旗驻防。
经过反复酝酿,满汉君臣在处置三藩余部问题上达成的基本共识,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分散各处”。康熙二十年底,议政王大臣等会议将叛而复降的马承荫等52人皆革职,与家口一并编入包衣佐领事。认为:“此等凶恶之徒,不可同聚,当行解散……俟众人家口俱到之日,或发八旗包衣佐领,或赏给贫穷护军骁骑,或分散各处。”在商议如何安置耿藩部下时,汉大学士李霨、冯溥也建策:“将此辈分散,不宜仍隶伊属。”即从横、纵两方面隔断其旧有联系。基于此,对三藩余部中的“逆类”,无论安置旗下还是没入内务府,均贯彻“分散各处”的基本原则,以彻底消弭其死灰复燃、聚众为乱的隐忧。
二、处置方式
对三藩旧部及其眷属妻孥,清廷根据他们与罪藩关系的亲疏、罪过的轻重,酌情处置:或编入京旗汉军、八旗驻防,或编入各地绿营,或编入内务府管领、庄屯,或安插东北台、站。概括起来,主要有如下几项。
(一)大举北迁。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将“尚藩”降附人口4160人,从广东押送京师。这是第一队,其余人口编为多队,陆续迁入京师。同时,吴藩人口也启程押往京城。据《章泰传》载,清军取昆明城,收降吴藩属下将吏5600人,兵3.36万余名。这只是投降官兵的数量,并不包括原平西王府的包衣人口。满洲旗人曾寿《随军纪行》记载说:清军进城后,将军等会议,辽东汉人5万余口,拟编为八队。每队由旗兵押往京城。二十二年四月初六,有大臣题请吴三桂属下家口暂停搬移,兵部议不准行,又奉上谕:“虽值农时,断断不可展限!”说明清廷担心吴藩旧卒滞留南方酿成后患,把押解北上作为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虽值农忙时节亦不容延宕。又据内务府满文档案记载,同年七月,吴三桂包衣佐领下人口(u san gui i booi nirui niyalma anggala),编为十队抵达京城通州张家湾。议政王大臣会议奏准,“带来人内若有匠役、拜唐阿(无品级执事),及吴三桂包衣所属官兵(booi harangga hafan cooha),悉数查出交付内务府;伊等妻孥家口到来后,亦送各该处办理”。在此前后,驻守广西、由孙延龄接手管理的定南王孔有德余部,官兵眷属2.6万余口,亦分批迁往京城。
“三藩四部”即平西王吴藩、平南王尚藩、靖南王耿藩即所谓三藩与定南王孔有德旧部,迁入京城的人口虽无确切统计,但总数一定相当可观。这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所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八旗汉军的扩编和内务府包衣人口的膨胀。
(二)编设驻防佐领。按清廷规定,吴藩投诚官兵,凡副将以上伪官无分新旧,悉令随凯旋大军分批赴京,待鉴别后,或定罪,或编入旗下;副将以下人众分发山东、河南、湖广、江西等省安插。对尚藩麾下绿营兵,则划归广东巡抚。同年,陕西出征大将军图海题请,将平凉投诚总兵官赵良友、河南投诚总兵官谢泗等,遇四川、陕西两省应得之缺补用,兵丁亦遇缺额补充营伍,兵部议如所请。康熙十九年(1680)十二月,广东巡抚金儁题留尚之信标下官兵2100名,兵部议复不准。帝谕,此系尚之信标下精兵,广东地方最为紧要,其余官兵俱已各处分散,此兵仍应留守地方。随即,以“尚藩”官兵为基础,复从京旗增调汉军到广州,共计马甲3000名,设广州驻防。同时,以原耿精忠藩下1000名马兵为基础,复从杭州驻防调至汉军兵丁1026名,共2026名,设福建驻防。
(三)编入京旗汉军。康熙二十年十月帝谕:今逆贼殄灭,疆宇以次平定。耿精忠、尚之信属下旗员,俱应撤还京师,量行安插。按,入关初期,三藩属下仿八旗制度,各设佐领:定南王孔有德15佐领、靖南王耿继茂(耿精忠)11佐领、平南王尚可喜12佐领,平西王吴三桂53佐领。清廷平定三藩,将迁入京城的三藩兵丁编入汉军佐领,汉军实力得到迅速扩充。
康熙二十年,额驸耿昭忠、耿聚忠等呈称:“家口甚多,难以养赡”,帝谕将其家丁编为5个“福朱力佐领”(fujuri niru,后称勋旧佐领),归并正黄旗;复将“原系耿精忠属下随将军马九玉征云南,兵丁一千”,调拨进京,编为5个佐领;另有编入京旗的耿氏兵丁1个佐领,合计共11个佐领。正如绵贯哲郎所指:“编入八旗汉军的‘三藩’官兵,其实有两种。一是以家口为基础的佐领(勋旧佐领);一是以兵丁为基础的佐领,被认定为公中佐领。”公中佐领不具有世袭性,公中佐领的增设意味着皇帝对八旗控制力的加强。
康熙二十二年,将尚可喜子侄、眷属、家丁仆妇等从广东迁入京师。仿照对耿氏额驸的做法,将额驸尚之隆、尚之孝弟兄家下壮丁编设“养赡家口”的“福朱力佐领”5个,隶属镶黄旗汉军(后改镶蓝旗)。其中,尚之隆管辖3个佐领,壮丁1789人,连同家属近万人口;尚之孝管辖1个佐领,壮丁191人,连同家属近千人口;尚之典、尚之广管辖1个佐领,壮丁550人,连同家属2000人口。在尚可喜的原籍海城,增设2个守墓佐领,承担祭享之事。同期,将尚可喜原广东驻防兵丁调入京师编设佐领10个。合计17个佐领,其中,京旗汉军15个佐领。
定南王孔有德,顺治九年七月战死于广西桂林,女孔四贞视郡主食俸。有德旧部由额驸孙延龄接管。吴三桂举兵叛清,康熙帝授延龄为抚蛮将军守广西,不久亦叛。孔四贞劝其反正,延龄又准备叛吴投清。康熙十六年,被吴三桂设计*死。不久,延龄旧将率部降清,四贞还京。据《旗分志》记载,由孔氏壮丁编设的汉军佐领12个,包括顺治元年编佐领1,康熙十八年进京佐领5、二十一年进京佐领1,二十二年进京佐领5。其中,康熙十八年进京的5个佐领,应与孔四贞还京有关。同期,编入京旗的还有吴藩旧卒2个佐领,续顺公沈志祥5个佐领。沈志祥与三藩同,原系明末辽东旧将。父世奎,明末任东江总兵官,战死。崇德二年,志祥降清。清太宗皇太极授以总兵官。崇德四年,封续顺公。顺治元年,从入关,随平南大将军孔有德征湖广。寻卒,无子。部下由续顺公沈永忠、沈永兴、沈瑞、沈熊昭等继统。康熙二十二年,盘踞台湾的明郑集团纳降,东南一带海晏澜安。清廷将沈氏5个佐领调回京城,编入汉军,同样寓有强本弱枝之用心。至于台湾郑氏等佐领的编设,因与三藩四部情况有别,在此略去不提。
以上共计47个佐领,扣除孔藩顺治元年编设1个佐领,尚藩海城守墓2个佐领,总共编设京旗汉军44个佐领。《八旗通志初集》卷13《旗分志》又载:镶黄旗汉军第二参领第七佐领,“原系驻防福建人丁”;第四参领第一佐领,“系康熙二十二年,将驻防广东福建人丁编为佐领,分隶本旗”。此二佐领领属关系不详,应与尚、耿两藩有关。以上共46个佐领。按,《八旗通志初集》卷13—16《旗分志》,共载八旗汉军270个佐领,扣除康熙二十五年以后编设的5个佐领,可知当时汉军佐领应有265个。这就是说,由三藩四部(吴、尚、耿、孔藩余部)和续顺公沈志祥部兵丁(或壮丁)新编的佐领约占同期八旗汉军佐领的17%。清廷借此方式,将自清初以来即独立于八旗汉军之外的汉人军队彻底瓦解。在消除地方割据势力的同时,通过扩编京旗汉军,达到强本弱枝,巩固中央政权的目的。一举两得,不失为一项非常高明的战略措施。
(四)安置台、站。萨英额《吉林外纪》载:驿站当驰送文报差使,称“站丁”;边台当查边、设立栅濠差使,称“台丁”。边台主要设于柳条边,分属盛京和吉林将军,插柳为边,外掘壕沟,目的是划分内地与蒙古诸部界限,并防范内地流民出边盗采人参。明末清初,沙俄势力进扰黑龙江流域。清廷平定三藩,国家日趋稳定,开始筹划反击沙俄入侵。清廷在东北旧驿路基础上修建吉林乌拉(今吉林市)至瑷珲(黑龙江北旧瑗珲城)驿道(南北驿道,俗称大站道),置10驿,各置驿夫50人。三藩旧卒被调拨驿站充站丁,即档案文献所载:“况叛乱之吴三桂、耿精忠、孙延龄等属下叛众,虽流放盛京一带,才编入驿台。”“逆藩家口充发关东者络绎而来,数年始尽,皆发各庄头及站道当差。”仅辽东凤凰城一地边台、驿站,就安置吴藩下属吴、李、张、王等16姓。在吉林、黑龙江方向,在郭尔罗斯后旗增建茂兴、古鲁两站。充当站丁的三藩部卒,连同眷属200多人迁入。据笔者实地调查,康熙年间调入茂兴等地驿站的主要有“吴藩”部卒和“尚藩”族人。其中,尚之信四弟之节(支谱作之杰)后人藏有支谱。据《尚氏宗谱》,之节在尚之信麾下任副都统,“于康熙庚申年(十九年)因长史李天植等一事被难”。他死后,眷属子弟被迁徙到茂兴充当站丁。肇兴县博物馆今藏站丁杨氏家传“大周”三年五月“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按,即吴三桂)”授杨有名的“守备”札付。《奉天通志》引《绥中志》说:“边台、驿站、网户三项旗人,系清初三藩降卒,当时由云南拨来八百四十八户,分布边台守边挑壕,驿站传递文书,网户捕牲罗雉。”三藩余部安插东北台、站人数不详,但范围颇广,人数较多,当无疑义。康熙《大清会典》卷100《兵部二十》载关外驿站65处,其中24站系奉天将军(后改盛京将军)所辖,22站系宁古塔(吉林将军)所辖,19站系黑龙江将军所辖。该会典为康熙二十九年内府刻本,又说明,在三藩旧卒调入的短短七八年间,东北边疆的驿站建设获得长足的发展。
清制,各站官均为旗籍。每站设站官1员,下设笔帖式、领催。各站之上,每路设总站官领之。大站设壮丁25名至50名,小站设壮丁10名至15名。康熙二十九年,选驿站优异壮丁于旗下披甲。西清《黑龙江外记》卷3载:“吴尚耿三藩旧户,站上居多,故皆无仕进之例,不应役则自食其力。”这些站丁虽隶属驻防将军,但身份地位低于驻防汉军,是东北旗人中身份比较特殊的一个群体。
(五)发往盛京、吉林、宁古塔安插。前文提到,清廷对逆贼子弟中从宽免死人犯,一般发遣东北边地,或为奴或充当庄丁、牲丁。如刑部题请,逆寇谭弘之子谭天伦等9人即行处斩。康熙帝认为,逆贼子弟应照定律正法示众,但其中有身与其事行恶者,亦有无知连累者,若一概置法,尚觉可悯,命将谭天伦正法,陈朴等8人从宽免死,拨给移住盛京披甲新人为奴。
一些罪臣、罪将最初被编入内务府上三旗佐领、管领下披甲,但清廷认为如此处置不足以蔽其辜,旋即改为押解边外,披甲或充当壮丁。如编入徐廷弼佐领下的原总兵杨来嘉、李万春佐领下的原总兵官刘彦,均系未给钱粮的苏拉(闲散);还有陶迈管领下原太仆寺卿王吉正、五十八管领下原长沙府副将黄正清等,均因反叛罪编入管领。奉清帝谕旨,此等人不可留于该处(指京师),令遣往盛京,交付该处佐领等披甲。刘彦等行抵盛京不久,盛京包衣佐领又奉谕令,将其与妻孥仆妇一起,由兵部驿解,遣往吉林乌拉充当采蜜壮丁。同行的还有王吉正、杨来嘉、黄正清等3户家口。又有正黄旗佛保佐领下耿精忠之子耿显祚(已处死)妾陈氏、三子及家仆等,由内务府派遣甲兵押送盛京,交付包衣佐领三官保,后者再派兵丁押送打牲乌拉,交付总管满达尔汗。这类女子根本没有独自谋生的能力,应是拨给穷兵为奴,或强行配给穷丁为妻。
自顺治年间起,清廷即有发遣人犯安插关外之例。发遣地先是距离较近的盛京、尚阳堡,以后逐渐转向路途更遥远、条件更为艰苦的苦寒之地吉林乌拉、席北、宁古塔等地。顺治十八年(1661)令,凡反叛案内,应流人犯俱流徙宁古塔。康熙十八年(1679)议定,凡军罪,及免死拟流人犯,俱安插于乌拉地方。清廷平定三藩后,将一批又一批免死减等重犯遣往吉林乌拉、宁古塔等处,充当壮丁(牲丁)或为奴。仅康熙二十四年(1685),遣往打牲乌拉的三藩汉人就有六拨,665口。其中四月的一拨,由刑部遣送乌拉丁妇男女孩254口,途中逃跑9人,死亡6人。
庄丁杨凤保等,原系定南王孔有德佐领下人。清廷户部以孔王无嗣,强行将其佐领下壮丁161人编户,编入内务府。因他们居住在盛京,遂交盛京包衣佐领办理。后者不查缘由,将其编为7庄为奴。杨凤保等人强烈要求拨出官庄,恢复旗丁身份。数年中多次投诉、两次进京呈控无效,迫不得已,乃煽动庄丁罢垦。清廷内务府、盛京三佐领往来审理此案,前后延宕九年之久。康熙三十五年(1696)正月,盛京包衣佐领奉旨派出官兵,将杨凤保等为首四人抓捕到案,连其眷属共18口,发遣打牲乌拉充当牲丁。
打牲乌拉是苦寒之地,条件远较盛京艰苦。康熙二十一年(1682),玄烨东巡至乌拉,见当地风气严寒,发遣人犯不习水土,难以资生,曾谕令将免死减等人犯仍发尚阳堡安插,但反叛案内应流人犯除外,其中应包括三藩汉人。
自清初以来,宁古塔即为发遣流人之地。康熙二十一年九月二十日,刑部议,巡抚韩世琦并无将李棠严刑,欲为置之死地。李棠却击鼓诬告,拟流徙3000里。康熙帝认为李棠“前曾从贼献策,自以为大儒。见贼势就灭,方来投诚,并未稍存臣节”,谕命入旗流徙宁古塔。伪将军缑成德,原议押送到京处绞。康熙帝认为他非首恶之人,命免死,减等发落为奴。又谕令:缑成德不可留此,遣发宁古塔、乌拉,置之极苦之地。如王吉正、杨来嘉等,已一一发遣。原任广西巡抚陈洪明从逆,原议革职立绞。康熙帝认为他“深负国恩,受贼伪职,又具启与吴三桂,情殊可恶,理应正法!姑从宽免死,流徙宁古塔,籍没家产入官”。除了三藩逆犯,八旗官员贻误军机,事后追责,亦有流放宁古塔的情况。他们虽然同系免死减等人犯,但遣戍罪名、在戍身份与实际处境均有所不同。
(六)编入内务府管领、官庄。康熙帝将大批“罪藩”人口编入内务府管领、官庄,对其规模、结构产生了深刻影响。管领是内务府上三旗,又称包衣三旗的基层组织,其官员亦称管领(booi da):“掌供在内之物役。凡宫中之事,率其属而听焉。”内务府三旗初设管领20个。康熙三十四年(1695),增至管领30个。据笔者对《内务府奏销档》三件档案的考察:在内务府30个管领中,至少有23个管领安插有“罪藩”“罪臣”家人。但以后看到的此类记载甚多,足证其余各管领内也安插有“罪藩”家人。管领下人包括大量工匠、柏唐阿、妇女,在京城内务府各衙署和盛京三陵等处从事各项劳役。内务府官庄(皇庄)的主体为庄丁,在庄头管理下从事农业生产,并承担诸多劳役。关于三藩汉人编入内务府管领、官庄,沦为皇室包衣的总体情况,笔者已撰专文,此不赘述。在此,仅就三藩汉人在各地的编庄情况略作补充。
1.自大凌河至盛京一带。从档案记载看,三藩余部发遣东北,拨入盛京官庄的人口最多。康熙二十一年以前,自山海关至大凌河陆续编设官庄,而大凌河、盛京之间尚无官庄。同年,决定将三藩籍没人口,自大凌河至盛京,编设60庄。其中,广宁以西4庄归京城内务府会计司管理,广宁以东56庄归盛京包衣佐领管理。同年秋,遣户部、内务府会计司官员会同盛京户部、包衣佐领实地踏勘,考察设庄事,包括官庄设置于新垦地;庄头于籍没人内或旧庄额丁内选授;每庄编15丁,总计900丁;每庄10牛,共给600牛。
新设官庄壮丁从京城三藩汉人中调拨。康熙二十二年,内务府奏报:“因罪拨给”盛京粮庄充当壮丁的三藩家人共计34户219名口,分散在11个粮庄内。其中,尚藩家人最多,30户190名口,耿藩家人1户7名口,吴藩家人2户17名口,巴图鲁公家仆1户5名口。这些壮丁只是编入庄屯“罪藩”家人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籍没人口从京城迁往盛京路途遥远,且半数左右为妇女,故到第二年夏季尚未完成。因为编庄初期条件异常艰苦,部分壮丁、妇女或逃,或亡。有庄头向盛京佐领陈诉称:“将吾等任为庄头,将给与吾等之丁妇25对携往北京城,六月始到家(按指盛京)。俱一年时间未曾耕地,故此等人逃的逃,死的死。现有13丁,尚不足一人之力。眼看纳租赋之期将近,如何完纳主人租赋?”这种情况在新编各庄中相当普遍。
有少数庄丁系由盛京本地籍没人口调拨。如已正法汉军将领祖泽清,原任广东高雷廉总兵官,后叛降吴藩。被清军擒获后,并其子祖良楩械送京城,凌迟处死。诸子家口籍没入官。在盛京等处留有祖泽清旧属丁妇男女共99口,地115垧。内务府奏准,编设粮庄1处,壮丁15人,补足好地120垧。多余壮丁拨补23个旧庄。再如前述孔有德旧部161人,被编为7庄。从康熙二十一年迄三十三年,短短十几年间,盛京官庄增至89处,大凌河官庄增至160处。这是关外官庄的鼎盛期。
2.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外。大凌河至盛京一带官庄自编设以后多不能正常生产,新垦地耕作艰难,官牛大批*。三藩汉人主体为南方人,多数不善耕作,又不适应当地严酷环境,部分丁妇或死或逃,加重了官庄经济的危机。康熙二十五年(1686)二月初六,内务府、户部、兵部、理藩院会议具奏称:“籍没家产入官之人无房,租房居住者多。若将此辈设庄安置,则充为额丁之人不勤勉效力,在本地亦难为生。倘将伊等查核之后到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外居住,不纳官赋,各自尽力为生,则既可养育成长,此等汉人亦得生活之所。”内务府总管随即奏报:自广宁至山海关并无适合耕种之蒿地,若从山海关九门起向东北至虹螺山拓展柳条边,将三山划入边内,可圈蒿地9750余垧、积水荒地1.41万余垧。这些地方原系蒙古游牧地,不事耕种。遂命奉天将军照此拓展柳条边。五月,刑部送到内务府尚之信、吴三桂、吴世璠等旧属丁妇37口。其中,尚之信户下王子朝等15口遣往山海关外三山等地居住;其他人口或给户部,或编入管领、庄屯。
康熙二十五年五月奏报,送到吴三桂旧属刘德、李友明、吴兵、周世穗、徐艺云等,及其妻孥兄弟家丁仆妇等78口,由内务府分别编入瓦尔达管领,或拨往古北口、山海关外,与已在当地的家人“合族”。
康熙二十六年(1687)三月奏报,兵部、刑部陆续送到已编入曹寅(tsoo in)佐领张文津之伯父张方,发往山海关外安插马造华之兄马造林,发往古北口外安插王五之兄王自常、王自长之叔王华先、郭永茂之弟郭永志、马新德之弟马俊德,包括其妻孥丁妇奴婢等共计52口,分别安插于其亲属所在庄屯(“合族”)。同期,在山海关、古北口外安插的还有伪总兵吴敬及伪参将、伪游击、伪都司、伪守备、闲散(白身)等11人。
康熙二十七年(1688)二月奏报,兵部、刑部陆续送到发往古北口外安插王宏齐之侄王玉、编入费扬古佐领之商人刘英弟之弟刘世宏等共计25口,使其合于各自叔、兄。送到吴三桂户下王大宾等12人、已死罪犯李群万之妻。镶白旗八十佐领原都统马奇出面送到户下御前披甲乌金泰,云南军前携来吴世瑛户下彭国柱,先前送到沈上达户下李世济之妻,尚之信户下麦奇峰之子、甘生等丁妇人口,分别编入管领或庄屯。从后续奏报看,安插上述地区的籍没人户、入官汉人并未像当初议论的那样不纳差赋,使之散居为生,而是照例编入庄屯。仅在山海关外三山一带,内务府就将三藩汉人编设了30个新庄。
同年七月奏报,兵部、刑部发往古北口外安插刘时贞之弟刘时忠及家奴壮丁2名,已编入桑格管领杨永祖之孙杨吕儿,已编入挠穆齐管领张胜孝之弟张志平,令与各自祖、兄“合族”;又送来吴三桂属下苗国玺等丁妇7人,编入庄屯;逆犯王熙养之妻刘氏存于管领,赐乌拉无妻牲丁。
3.宣府、固安、京畿卢沟桥等处。康熙二十五年,将靖南王耿精忠在宣府的土地编设10庄。包括宣府城内的草场,各衙门、庙殿等房基地,每丁各给6垧。其余7顷47亩地征银69两9钱4分,粮2石1斗余。将定南王孔有德在宣府右卫地630垧,先前籍没孙延昌在底司里地25垧,编为4庄,每庄15丁、8牛;固安县朱村有地90晌,编设半庄1(豆秸庄),编7丁、4牛;广宁门外卢沟桥黄庄、三教寺、高粱村等处有地52垧5亩,每年收取租粮。
4.沧州。康熙二十五年,已编入禅布管领的原尚之信包衣叶福兴呈请说,自己在沧州有300垧地,一年征租仓石30石,折合60余两银,有壮丁10余。若授自己为纳银庄头,甘愿不受领耕地、牛种、饲料、壮丁、口粮,每年交200两银。内务府奏准,照例蠲免一年差赋。尚藩原籍衡水,距沧州不远。叶福兴所携土地丁牛或为尚藩旧属。而他自荐为内务府纳银庄头,类似于清初带地投充性质。
以上,根据内务府档案,就三藩汉人编入各地官庄(这里主要指粮庄)情况略作概括。需要补充说明以下几点。
1.内务府将三藩汉人编庄,重点在山海关、古北口、喜峰口外及盛京一带。当时,仅古北口、喜峰口外、山海关内外就有422庄。其他如直隶、畿辅等地,也设有众多官庄。在各地官庄中究竟安*多少三藩汉人,及其具体分布情况,仍有待更多史料的挖掘。
2.顺治元年(1644)清军入关,盛京庄丁大批随征,关外官庄一度减少。圣祖继位,盛京地区有官庄27处。康熙《盛京通志》记官庄169处,辽河以东81处,盛京内务府司之;辽河以西89处,京师内务府司之。此官庄,当指粮庄。又记盐庄3处、靛庄11处、棉花庄46处,皆盛京内务府司之。康熙《盛京通志》记事,截止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正反映三藩余部发遣东北后,内务府官庄迅速增加的事实。内务府档案载,康熙二十至四十年间,盛京官庄由25个增至91个。20年间官庄增长近4倍,主要是三藩汉人编入的结果。
3.新庄多由三藩汉人集体编设,如前文所述叛将祖泽清丁编设的1个庄,孔有德丁编设的7个庄,耿精忠丁编设的10个庄,尚之信丁编设的1个庄。也有一些新庄,系由不同来源的三藩丁妇及若干旧庄丁攒集而成。在新庄中,还安*一些遭到清算的满洲旧贵族如巴图鲁公鳌拜等人的旧丁。官庄由庄头组织生产,庄丁向内务府缴纳沉重的差赋,并承担诸多劳役。作为皇室包衣,他们的最高领主是“满洲”皇帝。
三、历史影响
康熙帝采取多种方式处置三藩余部,在彻底化除三藩余部尾大不掉隐患的同时,还实现了多项战略目标。
(一)加强了南北疆军事防御,构建八旗驻防的整体布局。清入关初,八旗军队主要驻扎在京城与畿辅一带。在中原内地,太原、德州、西安、江宁、京口、杭州等地虽有八旗驻防,但军队经常调动,未形成稳定制度。随着全国实现统一,原来盘踞一方的三藩势力被彻底剪除,军事编制划一。康熙十九年,清廷利用尚藩、耿藩的一部分旧卒,并调入一部分汉军兵丁,组建广州驻防、福州驻防。成为震慑东南沿海的重要军事力量。康熙二十二年(1683)三月,清廷会议荆州、江宁、西安等处驻扎满兵事。康熙帝说:“江宁、西安官兵互相抽调,驻扎道路甚远,恐致驿站扰累,兵民交困。”大学士明珠建议:“荆州适中之地,应将江宁、西安官兵各调一千驻扎荆州。其现自京城发往荆州官兵内,应分拨一千名发往江宁,又一千名发往西安。如此则路途适均,兵民不致扰累。”清廷在荆州设立八旗驻防的同时,还加强左右两翼西安和江宁驻防。由此,逐步构建起八旗驻防在全国的布局。
(二)为中俄雅克萨之战的胜利创造了条件。明末清初,沙俄势力侵入黑龙江流域。清廷平定三藩,国家日趋稳定,清廷开始筹划反击沙俄入侵。康熙二十二年(1683),清廷为加强东北边防,令将军巴海驻瑷珲,副都统萨布素驻呼玛。同时,在旧驿路基础上增设新驿站,随着三藩旧部的调入,东北地区的驿站建设获得长足发展。康熙二十四年(1685)五月,中俄雅克萨之战告捷。驿路的规划与延伸为对俄作战提供了有力的通信和后勤保障。
(三)促进东北地区的开发建设。三藩余部调迁东北,编入官庄人口最多。仅按康熙二十二年关外新编60庄推算,每庄额丁15人,加上妇女、子女,即以每丁4口(夫妇、2子女)估算,约有3600口。还有发遣打牲乌拉充当牲丁、在宁古塔为奴之人口,在海城的两个尚氏守墓佐领等。三藩壮丁大批调拨驿路、驿站,逐渐形成“站上人”群体。雍正年间,续置茂兴至呼兰驿道(东南驿道,俗称呼兰道),使驿路干道更为完善。到近代,以各驿站为中心,逐渐形成居民点。在位于驿路枢纽的今肇兴县境,曾设有六站。几百年间,“站人”后代不断繁衍,迄今已有十几万,约占全县人口1/3。这充分说明,清代驿路与站丁在东北边疆开发,尤其在城镇兴起史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总体看,康熙时期君臣高屋建瓴、运筹帷幄,多方处置三藩余部,卓有成效地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不失为清朝统治由大乱走向大治的一项重要战略措施。而清廷处置三藩余部途径不一,后者的归宿亦不尽一致。乾隆七年(1742),乾隆帝在著名的汉军出旗谕中特别提到,汉军中有“三藩户下归入者”一项。并谕令,除清初“从龙入关者”继续留在旗内,包括“三藩户下归入者”在内,他如“定鼎后投诚入旗”者、“缘罪入旗”者、内务府王公包衣拨出者、招募之炮手、过继之异姓以及随母因亲之类,“如有愿改归原籍者,准其与该处民人一例编入保甲”。随即,广州驻防汉军佐领的全部、福州驻防汉军佐领的半数、京旗汉军佐领之一部分,均在此谕令下回归民间。
乾隆九年(1744)至十三四年间,清廷鉴于以领主制为主导的内务府官庄经济一蹶不振,决定将口内外庄丁数万余口陆续放出为民,其中就包括官庄中的三藩汉人及其后代。仍旧留在官庄的壮丁,主要是庄头子弟和同姓族人。他们在经济上可以承领官地,自种或者出租,政治上可捐纳功名,应试为官。这说明其身份地位上升,有异于往昔的包衣(奴仆)。清廷复于乾隆二十一、二十七、三十六等年,陆续将内务府上三旗、下五旗王公府属汉人包衣,以及另记档案、开户人等次递出旗为民。通过上述渠道,内务府汉人包衣殊途同归,脱离旗籍,回归民间。留在内务府的少数包衣,身份地位也有所提高。这不仅是满洲领主制经济日愈衰落的结果,同时反映了清代社会满汉关系的重大调整。
附本文题录
1. 刘小萌:《康熙帝对三藩余部的处置》,《社会科学辑刊》2021年第5期。
2. 刘小萌.康熙帝对三藩余部的处置[J].社会科学辑刊,2021(05):172-183.
[作者简介]刘小萌,1952年生于北京。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科教融合学院特聘教授,历史研究院史学理论研究中心、北京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满文文献研究中心、中央民族大学中国边疆民族历史研究院、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近现代社会文化史研究中心兼职教授(研究员)或外聘学术委员;吉林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双聘教授、博士生导师、满学研究院院长。代表作:《满族从部落到国家的发展》《爱新觉罗家族史》《清代北京旗人社会》《清史满族史论集》《清朝遗迹的调查》《中国知青史—大潮》《中国知青口述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