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时间里,女性没有故事。
日日夜夜里,唯一的身份是妻子或母亲,能有什么出奇的故事呀?相应的,很多电影里,她们也只是陪衬或符号。后来,女性有了越来越多的可能性。她们在电影里,开始扮演不同的角色。女性电影里,一些身份是女性的牢笼,另一些身份是女性曾不被允许涉足的禁区。
在打破牢笼和走入禁区之中,女性与各种不同的身份碰撞,孕育出五光十色的女性电影。
[雨月物语](1953)
- 导演:沟口健二
- 主演:田中绢代/京町子/水户光子
妻子,在一些时候,不仅是一种法律身份,也不仅代表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缔结了婚姻关系。在[雨月物语]里,“妻子”本身就是女性的一种命运。
战乱时候,源十郎与妹夫藤兵卫带着瓷器离开家乡贩卖。源十郎有了一番艳遇,却发现美貌的若狭小姐是女鬼,好不容易逃回家乡,妻子宫木却已经在战乱中香消玉殒;藤兵卫如愿做了武士,衣锦还乡,却发现被自己丢下的妻子阿滨,已经沦落风尘。
男人们于世间大展拳脚之际,他们的妻子只能等待。男人们的眼前,是整个世界。功名、财富、美色,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诱惑他们偏离原来的生活轨道,背弃家庭。而妻子们的眼前,只有家庭。即使男人们抛弃责任,背叛婚姻,她们也始终守候,等他们落魄后回家。即使是女鬼,也在死后心有不甘,等待爱情。
在那样的传统社会里,妻子就是一个女性的命运,她们一生的幸与不幸,全在于丈夫的一念之间。如果她嫁给了陈世美,秦香莲便是她的命运。沟口健二不愧女性主义大师之名,狠辣地戳穿了“妻子”在那个社会意味着什么:她们只能永恒地等待,被动地接受。
[五至七时的克莱奥](1962)
- 导演:阿涅斯·瓦尔达
- 主演:科琳娜·马尔尚
无论你是习惯于叫瓦尔达“新浪潮之母”还是“新浪潮祖母”,她无疑都为这场重要的电影运动,提供了独特的女性视角。在她的代表作[五至七时的克莱奥]里,电影里的时间,与现实时间的流逝速率完全相同。在这样的实时感中,镜头就像克莱奥的眼睛,随她看这个世界。
故事一开始,她去占卜,看见占卜师的神色,她坚定地相信,自己得了癌症。这之后,她看到的一切事物,似乎都与死亡有关。碎掉的镜子,被活吞消失的青蛙,出租车里不吉利的歌,与癌症相同发音的单词……
虽然,女性气质更多是后天被塑造出来的,但它确实存在于这部电影中。克莱奥迷信,这是因为她更敏感、更相信精神力量,更感性。但同时,她又极容易被分散注意力,思维跳跃而灵动,情感也反复无常。她想要美丽与温情,又厌恶每个人都像哄孩子一样宠溺她。她想要爱,又害怕付出。
在电影中,不少镜头采用她的主观视角,观看旁人的脸庞,听他们零零碎碎的谈话。世界在她的眼睛里,是跳动的,而且到处充满预示,万物有灵,万事都笼罩着一层女性的感情色彩。这部电影,这些镜头,就是女性的眼睛。
[让娜·迪尔曼](1975)
- 导演:香特尔·阿特曼
- 主演:德菲因·塞里格
1976年1月,法国《世界报》宣布,电影史上第一部女性主题的杰作诞生了,它就是香特尔·阿特曼的[让娜·迪尔曼]。
看完这样一部电影,需要巨大的勇气。三个多小时里,电影不加修饰地展现了主妇生活令人窒息的平淡。镜头是固定的,不做任何推拉摇移的动作,无情绪地凝视她的生活;机位是有限的,除了少量外出的镜头,都是公寓里十几个机位下的视角,空间那么局促;故事是沉闷的,只有无止境的家务,我们看着迪尔曼削完两个土豆,不经任何剪辑,看着她泡咖啡,等着水从滤网中慢慢透过去,看着她周而复始地,阻止这件屋子中的熵增加,徒劳维持着宇宙的有序。
导演阿特曼那年仅仅25岁,凭借这部电影被誉为天才。她在诠释这部电影时说:“我确实认为这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因为我给了空间,去展示女性的‘日常模样’,而这在从前,从未以这种方式展示过。”
母亲,是一种只能在清晨和傍晚看见的生物。母亲除了是母亲外,还有怎样的世界,无人知晓。千百年来固化的性别分工,将女性禁锢在一个神秘之地。没有人关心她们的内心世界,甚至她们自己也无暇在意。迪尔曼在停下活计时,手不知往哪里放,眼神也困惑,这突如其来的空虚,已经是自我意识的极限。
观众可能在任何一个时刻,被这样的琐碎和无意义完全压垮。但迪尔曼们,仍一天天重复这样的生活。
片尾,沉默隐忍的迪尔曼,突然刺穿了一名嫖客的喉咙。她独自养大儿子,就靠着这一个两个男人的“零用钱”。戏剧感极低的三小时在这里突然爆发,写实陡然转为写意,用刺死男性的意象,结束了漫长的折磨。这样的故事,即使今天看来仍不过时,同样的“主妇日志(片名另一种翻译)”时时都在上演。
[暴劫梨花](1988)
- 导演:乔纳森·卡普兰
- 主演:朱迪·福斯特/凯莉·麦吉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