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整整二十年了,走时才63岁,在农村人眼里正是壮劳力。他走的时候也正是这春暖花开的季节,走前整整10天未进食物,只喝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冰水。我们知道那10天他是在等出差在外的大儿子,大哥赶回来那天,他说儿子你紧挨我背陪我睡一会吧。父亲走时最不放心的人还有我,我从小身体不好,大学毕业在家待业,没有成家,他在弥留之际还给守护在身边的我说,你的事我都掰碎了交待你哥了,现在我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也就顾不上你了。我真无法想像当时父母对生的*有多强烈,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没有办完的事。
其实父亲是一个很古板的人,感觉他有点像电影里演的一些封建制家长。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他兄弟三人共二十一口人的一个大家庭的家长,听奶奶说父亲从17岁就开始当家,为两个兄弟成了家就一直住在一起,经常会组织开家庭会议,研究一些大家物资分配、房屋修缮、家庭设施添置等大事,这样的大家庭一直到我们这一代中排行最大的大堂姐出嫁和大哥成家后才按兄弟三个分了家。父亲不让母亲学骑自行车,不让女孩穿裙子,不让将女人内衣晾晒在前院里,甚至不让女孩摸他的肩膀、从他面前贴身走过等等。但有一点,一大家共十三个娃,无论男女只要自愿上学,他都会去给我们交学费的,不愿上学的就在家务农,或再送出去学当时社会仅有的理发、裁剪之类的手艺。
父亲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在我记忆里,他每年都会骑着自行车去乡上开几次会,而且经常会在年底带洗脸盆、床单和奖状之类的东西回家,母亲说那是你爹评上优秀党员的奖励。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听说只是断断续续跟着其他富人家孩子去学校混的识了些字,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农村也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了。他读书不多,但讲得道理很深刻,他经常给我们说,出门在外鞋烂一身穷,人这一生心好命不好富贵受到老,命好心不好富贵天拆了;他还说人这一辈子,食不可用尽、福不可享尽、话不可说尽;经常给哥哥说君子无钱到处难、好汉无钱鬼一般;给母亲说,天大的事有我顶着,家里出了头被打成稀巴烂的事,也是我们男人的事,有我顶着,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