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老家的芸豆
文：杨晓光
人们常说睹物思情，芸豆，诱惑着我与包括故乡在内的一切美好事物紧密相连。脱口而出的“芸豆”发声轻柔，具备现代审美的浮雕感，容易引发联想。
提及芸豆，让人想起沈复《浮生六记》中的芸。芸生而颖慧，才思隽永，她带着17岁的少女韶华，“小乔初嫁”步入沈园为人妇，“淑姐”从此化身为“芸娘”。自此夫妻琴瑟相合，耳鬓相磨，情同形影。
提及芸豆，便忆及山口百惠出演的《伊豆的舞女》。“我”与“熏子”的三次相遇，皆发生在下田的途中。14岁的熏子，头发丰盈而漆黑，面容鲜花般地娇美，眼角处涂抹着古色的胭脂红。既显得举止文雅、恭顺谦和，又透出羞涩天真、童心未泯。
老家的芸豆，生长在各家的园子里。园子有大有小，里面都栽种着碧绿的蔬菜：芸豆、茄子、黄瓜、西红柿、辣椒、豇豆、倭瓜、菜葫芦。
奶奶带着我在老家昌黎县老家生活那些年，我们居住的西厢房，位于一处典型的冀东农村两进院落，庭院深深，南北通透，南院有猪圈、羊圈，北院辟为菜园子。土改时，三间土坯西厢房确权分给了奶奶，但是我们却没有自家的菜园子。据奶奶说，土改分得的一分园子地，交给大爹经管。
夏天的菜园是孩子们的乐园，是吃货们的专属“超市”。特别是在我童年时的农村，各种自然生长的应季蔬菜都下来了。那时家家的老宅房后身，一出门就是自家菜园子。各家菜园子往后隔了两米宽的走道，则是生产队的大菜园子。园子一律用高粱秸秆夹成一溜自圆其围的寨子，目的是阻挡鸡、鸭、鹅等进入园地，肆意践踏啄食蔬菜。
园子里的生鲜菜系中，芸豆是深受大众喜爱的当令菜，其主角位置年复一年地不可撼动。芸豆出苗不久，就要插上秫秸秆搭起架，罩住秧子。在大爹的园子里，我和狗哥比赛着给芸豆秧搭架。三根秫秸秆为一组，呈三角形分布插入土中，到齐胸高的位置拢在一处，系紧细绳。架与架之间以一根秫秸秆作为横担，一垄架一排，一畦二至三排，用绳系牢成“连坐”。目的是为防止架子倒伏。
搭好了架子，随着风越来越暖和，雨水越来越勤，芸豆秧子就越来越高了，丝丝蔓蔓争先恐后往高处爬。每一株豆棵都是独立的，抖动着长长的须，眼瞅着可劲向上拔高，直到将所有能延伸的高地全部占领。
再过一阵子，就开花了。芸豆花多是紫色，水红色，米白色，芸豆花型及大小，与它耳朵一样的果实相仿。满架花团锦簇、水色盈盈。细雨沙沙沙，藤蔓簇簇花。蜜蜂嗡嗡缭绕，蝴蝶翩翩飞来，好一幅农家菜园的水粉画。
老家的乡亲吃芸豆，吃的是作为蔬菜的条状整豆角，分为青豆角和白豆角两种，简而称之为豆角。判断豆角的新鲜程度，可用手掐其尖，汁水从断茬处溢出即为新鲜。刚摘下来的豆角倒入盆中，温水加少许盐泡洗片刻，沥干即可择豆角。从豆角尖两侧向下轻轻一拉，豆筋立即与豆角脱离，向中一折，豆角一分为二。青豆角需要做烂熟了再吃，食用夹生豆角极有可能导致食物中毒，千万别马虎大意不得。豆角吸油，清汤寡水煮豆角没啥吃头。奶奶常用油梭子熬豆角，或者用带皮肥膘肉炖豆角。当徐徐香气从锅盖的缝隙溢出，我已馋得魂不守舍。一大碗热腾腾的豆角上桌，绝对让我我胃口大开，饭量猛增。
当代作家汪曾祺所言芸豆：“我在昆明吃了几年芸豆。盐煮，我们有时买了当零嘴吃。”感觉着不像我在老家吃到的芸豆角，应该归入作为饭豆的芸豆类。清代画家郑板桥所书对联：“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初看确指芸豆，实际上的诗配画，说得是秋豆角。在我老家晒甲坨，这种秋豆角可上架，亦可不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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