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想,这一走,肯定就不能再见到他,因为他妈妈说不久后他将转校到县城——他舅舅家念书,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县城治病的。他得的什么病,现在我也不清楚。当我回过头时我并没看到他,于是我返回去,上了几级台阶还是没看到他,我又爬上几级,看到他坐在地板上低着头哭泣。也许是他的柔弱激起了我的同情,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就用肩膀蹭了他一下,他抬起头转过脑袋看到是我,但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似乎料到我要回来似的。这使我不太高兴。
最后他说:不要你可怜!回吧,假惺惺的!我暗自觉得好笑,但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是我看到男人最珍贵的东西。这些年,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它为我而流。认真地讲他哭的时候并不美,但我始终想到他有着让人产生遐想的身躯。
我说:真没出息,还是男人呢。
他哭得更伤心。需要说明一下的是,我那时并不漂亮,也毫无动人之处,别人都叫我灰姑娘,我想可能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了,可是后来我突如其来地长高了,别人也说我长漂亮了。
他向我表白过后不久,一个周末,一个一大早就满天乌云的周末,我在家里看连环画,天空的云慢慢地压下来,让人感觉清晨被浸泡在黄昏里,从那天开始我就对云充满了渴望,我喜欢云,它自由地伸展在天空,象上帝的精液。当雨还没落下来时,那个揪我辫子的小妹妹又来了,这次她很规矩很礼貌地给我说:哥哥叫你,说有事要给你说。然后就走了,我压抑着自己砰然而动的心对她说:你不是喜欢小辫子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接着往外走。我跑过去拦住她说:今天是怎么了,哥哥打你了吗?她还是不说话。你告诉姐姐,姐姐去打他。她说:哥哥警告我如果再玩你的小辫子,他就要……就要……就要干什么?他要给老师告状。姐姐明白了,他吓你的,你这个可爱的小笨蛋。可是他告你什么状呢?她想了好久终于说:我打碎了家里的一个花瓶,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想捉那只公鸡,我想知道它为什么老是笑。你觉得公鸡在笑?她说:嗯,你不要告诉别人哈。
我打发她走后,仔细地打扮起自己来,那种心情现在想来都是幸福的,感觉天上的云象漂浮着的蒲公英。我到他家时,天空还是布满了黑色的蒲公英,我把伞挂在他家的窗台外边的衣钩上。
你能记起那衣钩是什么颜色吗?旁边还有什么?
她说:你问这个干什么,衣钩生锈了,旁边是一串红辣椒,当我挂伞时,几粒辣椒籽直往下掉,还发出声音。
我说:为什么你会将这些记得那么清楚?
她说:我也不知道,平时我很粗心的。
我说:你还是直入主题吧?
她沉沉默了好一阵子,她的沉默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很怕她一下子就不给我讲了。
我们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他出门安排他妹妹在另外一个房间抄写生字。我看看这个房间,旧书桌上放着一个多年未用的马灯,正想仔细看看,他就进来了。他进来就吻我,我推开他。他又想来,我就使劲瞪着他,让他不敢亲近。于是他找了些话给我说:我叫你来不是看灯的呀?不高兴吗?我并没有问他叫我来是干什么的。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感觉有些事,我期待着它发生。但是人不是机器按下开关就开始,断电就结束。
他说:你能来我这里,我很开心。真的。为了不让他误认为我改变了主意我还是冷冷地回答了他一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还说那些。
之间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些其实现在想来完全没有必要的话。
他第二次过来吻我,我想推开,但他的力气太大,我想说话,但他的嘴已经死死地将我的嘴包围,我挣扎,顺手就抓起桌面上的马灯,想砸他的后脑勺,但是没多久,我紧闭的牙齿就为他的舌头开始让步,马灯掉落在地上,椭圆的球面灯罩碎了,我感觉呼吸困难。
我说:精彩极了,早知道我带个笔记本将它记下来!紧接着呢?是怎样的?
紧接着发生的事并不是你期待的那样,他妹妹听到声音,赶来敲门!
我开始十分奸诈地笑了:你们都是第一次,会发出声音?你当我是小孩,小姐,你是记错了,还是诚心编故事逗我玩?
她说:你想哪儿去了,是马灯掉下时发出的声音!他妹妹问:哥哥,你和姐姐在做什么呢?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对她妹妹说:我们把马灯修坏了,你不要给爸爸讲,听到没?小姑娘说:不会的,你都没有告我状,我……他说:快去做作业吧。她说:不想做了,我要跟姐姐一起玩,我也要修马灯。他说:回去,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她说:我不,我不,我就不!最后我安慰她回到房间。
回头我们就相对无言,相视而笑,他想将我按倒在床上,我推开他说:不行的,不行的,万一有了……怎么办?他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