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教授赢了,他的武器便是爱。他甚至要运用生命熄灭的现身说法,保持一种在死亡面前的尊严和从容。他知道生命个体面对疾病和死亡,别人很难帮助,更无法替代,只有自己孤军奋战。而成功的标志并不在于其生命形态是否仍然存在,只要人生的价值仍充盈在这一段有限的时间,便是赢家。如此,哲学的形而上和凡俗的形而下尽在其中。
许多深刻的人生哲理,并不诞生于历史读本、哲学教程、宗教灌输,而是诞生于正视生命、触摸死亡的最后过程。因而,谈论人生问题,不一定只有教授、学者和牧师才有资格。我是把莫里先生当作一个被剥夺了健康的普通老人,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病危老人来看待的。但显然,莫里先生又不是一个普通的病危老人。
书中有多处令我震颤的地方,不只是莫里先生面对疾病、衰老和死亡的步步逼近所表现出的那份达观精神,还有他在失去了最隐私的权利时仍要活得从容的那种健康心态。电视节目主持人特德·科佩尔初次采访莫里教授时,一起谈到了莫里现在吃、坐、移动都需要有人帮助,而且这种对别人的依赖性日甚一日。科佩尔问莫里,面对这种不知不觉在加剧的衰亡,你最怕的是什么。莫里迟疑了片刻,问能不能在电视上谈论这件事。科佩尔说没关系。莫里直视着这位美国最著名的采访记者的眼睛:“那好吧。特德,用不了多久,有人就得替我擦屁股。”
这算不算没有尊严地活着?女作家黄宗英恐怕会这样认为。她认为,当一个人注定已经无法挽救,行将就木,而仍被人用各种医疗措施使其生命勉强延续的时候,既是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极大浪费,从根本上讲也绝不是真正的人道精神,许多人风光一生、英雄一世,却在生命的垂死阶段尊严丧尽,丑相毕现,未免过于残忍,为此她呼吁法律应当赋予垂危病人选择体面死亡的尊严和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