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意象背后蕴藏的审美文化内涵随着时代的变化和社会的发展不断丰富更新,涉足的领域也在逐渐扩大,主要还是运用于书面和影视作品之中。通过对“白马”原型的研究,了解具体的时空背景,从中透视出“白马”意象的文化传统和时代特征,也能更好理解《八佰》中“白马”意象塑造的艺术价值。
(一)“白马”伊始,以诗为媒荣格将原始意象视为“同一类型的无数经验的心理残疾”,是一个民族历史文化的沉淀,“每一个原始意象中都有着人类精神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重复了无数次的欢乐和悲哀的残余。”
原型意象是集体无意识的产物,具有远古性质李泽厚先生提出“审美积淀说”, “把集体无意识融合在了历史文化传承过程中”。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的传统诗歌文化土壤中,“白马”意象都是人类文化最重要的符号载体之一。
中国古代文化人们将马,特别是白马看作是神圣纯洁的象征。《周易》认为乾为马。中国古代白马常被统治者用来祭天,因为白色象征着天,以最敬重的动物上奉,以示对天的重视。
先秦时期,马的种类和殉葬时的数量是区分国家和族群的一个重要标志。《诗经》中描述“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白马成了别友思贤时的重要意象,以此寄托眷眷之情。
白马在国人心中占有重要地位,也是文学创作时常用的动物意象。如两汉时期曹植的《白马篇》中塑造的英雄形象白马少年。汉武帝曾赋一首《天马徕》刻了画马的正面形象。唐朝李白的《独不见》中有英俊少年身骑白马,诗鬼李贺的《马诗二十三首》中有“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的神骏壮观,描述了白马之上少年的壮志凌云。
草原文化将马视为战马,战马与英雄是一种相对稳定的象征关系。蒙古族马背上的民族,更珍视马。“少数民族三大史诗”的《格萨尔》《江格尔》《玛纳斯》将马的形象刻画得极富民族内涵。
“三大史诗中的战马政治忠诚、力大无穷、迅猛疾飞、神力超凡,是英雄征战中重要的伙伴”,马的命运和英雄的荣辱交织为一体了。草原藏族英雄格萨尔将马儿视为其眼珠子,和马一起同生共死。
马代表着强悍、勇敢和忠诚,还是战士心中的理想寄托,英雄良骥两者共同构建出具有象征意义的人马关系,马也从简单的坐骑上升为英雄气概的表现。这一特点在影片《八佰》中也可以发现,最初的白马就如同那群刚进入仓库的散兵一样手足无措,而最后它变得坚强勇敢,士兵们也完成了自我的蜕变和思想的升华。
“白马”意象在西方诗歌创作史中也占有一席之地,英国诗人劳伦斯的作品中多次使用了“白马”意象。小说《虹》中描写了厄休拉和马群斗争的场景,原始的高贵野性在厄休拉的身上从未泯灭,她一切坚强的巨大力量都存在于这个马群的巨大身体之中。
小说《烈马圣莫尔》中,一匹充满血性和危险的烈马圣莫尔和生活在琐碎和无趣中的女主露对视一眼之后,便让她开始陷入古老的哲学式反思,最后在新墨西哥的农场中找寻到生命最原始的力量,完成净化和蜕变。
诗歌《白马》中以“白马”和“青年”两个意象,用三十个单词就勾勒出一副静谧又唯美的画卷:那青年走到白马旁,将缰绳按上,马儿静默无言地朝他凝望,他们如此静谧无声,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此处的“青年”化身理性的主人,给马儿系上缰绳,控制其内心的激情与浮躁,白马也并未反抗,只是安静信任地凝望,短短几行诗就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白马”意象的表达“白马”意象在小说、电影、绘画等领域都有所运用。
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中的白龙马形象,白龙马是取经五圣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一路陪伴唐僧走完取经路。
作者吴承恩选用“白马”作为坐骑的原因除了白马吃苦耐劳、可负重的形象之外,还是作者对于自身抱负实现的自勉。《西游记》的结尾将白马盘绕在山门里擎天华表柱上,使人不禁联想到金碧辉煌的朝堂,暗示着作者对入世的渴望,此处的“白马”意象已经开始将理想信念和个人意志紧密结合了。
“白马”意象在电影中也很典型。《季风中的马》中“时光中的白马”,电影名用蒙文翻译过来有“时光、更好”的意思,象征着蒙古草原上优秀深厚的文化、忠诚勤劳的牧民以及永恒坚定的信仰。
整部影片通过描写久远的蒙古草原文明和现代文明的斗争冲突,以“白马”为符号不断推进情节发展,塑造草原人勇猛、豪迈的性格。
电影中多次出现白马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成群奔跑的画面,正如蒙古人无拘无束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一样。但最后牧民乌日根迫于现代化冲击,只能将白马卖掉,离开草原,给影片蒙上一层悲凉的色彩。
“你去不了的地方,马可以带你去,但你想去的地方,一定需要马吗?”影片最后老人对乌日根说的话似乎让人看到了一丝调和的希望,白马对于乌日根来说成了一种执念,其实没有了白马,草原文化并不会被现代文明所淹没,反而会在时代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不同于东方正面意义居多的“白马”,西方文化中的“白马”意象有着双重感情色彩。西方文化中的“白马”意象既有积极正面的一面,如作为交通运输工具时,它温顺乖巧、任劳任怨。在战场上,英勇的骑士也会身骑白马以示尊贵的身份,也就是中世纪欧洲的骑士精神,象征着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和灵性。
19世纪达维特所创作的世界名画《拿破仑越过阿尔卑斯山》中,拿破仑身骑白马,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指着前方,坚毅的眼神中充满着自信和梦想,与昂首挺立的白马形成呼应。
同时西方文化中的“白马”意象也有消极负面的含义,如英国文学家易卜生《罗斯莫庄》的笔下,由住在庄园的吕贝克和庄园的管事海尔赛特太太的一番对话可以看出白马的悲剧性意义,象征着当时当地人们心目中信仰的死亡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