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学习传统对联文化,欣赏张伯驹先生的《素月楼联语》。
张伯驹先生像,图自网络
张伯驹(1898-1982),原名张家骐,字家骐,号丛碧,别号游春主人、好好先生,河南项城人。爱国民主人士,收藏鉴赏家、书画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家。主要著述有《丛碧词定稿》、《丛碧词话》《氍毹纪梦诗注》、《续洪宪纪事诗补注》及《乱弹音韵辑要》、《丛碧书画录》、《素月楼联语》、《春游琐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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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渔洋以“妾似桐花郎似桐花凤”词,人称“王桐花”。崔不雕以“黄叶声多酒不辞”,人称“崔黄叶”,正以为对。
长洲韩菼曾考四等,后登会状,故其家有“四等秀才,一甲进士”门灯。当未第时,授读蒙馆,而馆主人识丁不多,复强作解事,往往干预馆政,将经书句读点破。韩偶与争,即谓汝是四等秀才,晓得甚事?韩亦忍受而已。一日,生徒读《曲礼》“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毋字误读作母字。有吴中名士适过门,闻而窃笑,不知是主人所授,非韩意也。遂高作七字语讥之曰:“《曲礼》一篇无母狗。”令作对,韩对曰:“《春秋》三传有公羊。”其人大服,询姓名而去,韩由是知名。
康熙时,开局专修《尚书》。工部尚书王顼龄被命为总裁。纂修、协修皆特简,一时称稽古之荣,惟《尚书》卷帙无多,竣事易,而撤局速。又,王颇蓄姬侍,皆有所出,而平日宦囊故不甚丰。其长子图炳官春坊庶子,恒以分产不给为虑。或戏以联云:“尚书只恨尚书少,庶子惟嫌庶子多。”
钮玉樵云:苕中吴磐家饶于资,工书博学。甲申后绝意进取,然负气甚高,未能韬晦。顺治中,官方山兵备道吴兴,与之友善,因重修逸老堂,乞其长句一联镌悬堂柱。吴书联云:“台阁重新,问苍穹英雄谁是,有补天巨手,回日琱戈,待整顿乾坤再来杯酒;江山无恙,叹风流前辈何存,但古道斜阳,冷烟衰碣,尽悲凉人物止剩寒鸦。”词既悲壮,书复矫健。有怨家潜录其语,以吴阴蓄异谋,首之帅府。祸几不测,方山知之,乘夜撤去,力为回斡,费千余金,事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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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板桥有赠焦山长老联云:“花开花落僧贫富,云去云来客往还。”此联墨迹,嘉道间犹存山中。又板桥自题书斋联云:“咬定一两句书,终身师保;栽成五七竿竹,满目儿孙。”语句诙谐,寄托亦高。
浙江巡抚王亶望,纳苏妓名卿怜者,亟宠眷之。尝署联于秘室云:“色即是空空是色,卿须怜我我怜卿。”后王以墨败,王死后卿怜又归和珅。未几,和又败死,卿怜归老于吴。尝赋七绝,备言两姓盛衰本末。士大夫多有能举其词者。
果勇侯杨芳有自撰楹联云:“忌我何尝非赏识,欺人毕竟非英雄。”殊有丈夫气。
《秋声馆词话》:吴县石韫玉以修撰外放湖南按察使,会属邑有以强奸讼者,石以事无确证,批牍中用“难保无”三字作转语。后其事上闻,以书生掉弄笔头罢官。石意不能无慊,恒笑谓人曰:“难保无”正可对“莫须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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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时,肃顺当国,喜罗致文士。王闿运、高心夔皆游其门。高久不第,一岁成进士,覆试后肃索其诗稿,悄通关节,乃诗十二文韵,高误押十三元,榜出置四等。及朝考,诗题限十一真韵,高又误押十三元。肃见之,顿足曰:该死。遂又列四等。闿运调以联曰:“平生双四等,该死十三元。”肃闻为捧腹。其后,高为某县知县,举行考试,初覆发卷,试者环案挤立。一人曰:“高心夔”对《水浒》之“矮脚虎”何如?高闻之,遽曰:甚佳,甚佳。一时传为美谈。
曾国藩赠彭玉麟联云:“冯唐易老,雍齿且侯,三字故将军,匹马短衣春射虎;左抱宜人,右弄孺子,孤山林处士,芦帘纸阉夜谈龙。”彭善画梅,退居西湖,故下联及之。又赠何氏寓宅联云:“千顷太湖,鸥与陶朱同泛宅;二分明月,鹤随何逊共移家。”何江阴人,晚年罢官,寄寓扬州,以诗酒自豪。亦自有一联云:“酿五百斛酒,读三十年书,于愿足矣;制千丈夫裘,营万间广厦,何日能之。”气势亦盛。
曾国藩以二甲进士未得翰林为憾。一日,曾往访左宗棠。左新纳妾,久始出。曾问故,左曰:“适在小妾室,妾方洗脚,阍者未便入报耳。”曾出联云:“看如夫人洗脚。”左即对曰:“赐同进士出身。”曾大惭恚。
太平天国建都金陵,正殿悬长联云:“维皇大德曰生,用夏变夷,待驱欧美非澳四洲人,归我版图一乃统;于文止戈为武,拨乱反正,尽没蓝白红黄八旗籍,列诸藩服千斯年。”传为洪秀全自撰,或为李秀成撰,均不可考。又李秀成题寝殿联云:“马上得之,马上治之,造亿万年太平有道于弓刀锋镝之间,斯诚健者;东面而征,南面而征,救廿一省无罪顺民于水火倒悬之会,是曰仁人。”此作足令小儒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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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新许振袆官河督,喜奖拔人才。某进士需次到省,久无差委,除日门前贴春符云:“十年宦比梅花冷,一夜春随爆竹来。”为许所见,大激赏,既知为老候补官,亟谒其巡抚推毂,遂补太康令。
清末士大夫头脑闭塞。同治六年设同文馆,有人为联云:“鬼计本多端,使小朝廷设同文之馆;军机无远略,诱佳子弟拜异类为师。”又联云:“未同而言孔门子弟,斯文将丧鬼谷先生。”见翁同龢日记。
恭王之子载澂,在上书房伴读,因引同治微行。时上书房师傅为林天麟,知之,面奏于西太后。太后召恭王责之。恭王因将其子送宗人府看管,退谓林曰:“吾辈交谊甚厚,何不先告我而迳奏太后耶?”遂衔恨于林。会九江道出缺,恭王命以林调任。他军机大臣以上书房师傅外调道府,前无此例,乃放江苏学政。三年应还,不调。林卒于任。先是同治及载澂微行至前门外某酒馆饭,有翰林院检讨王庆祺者在隔壁房。王善唱二黄,正倚琴高唱。同治聆之喜,命太监召见,王亦随侍游行,更至妓院。因是王得超迁左春坊宏德殿行走。王复进《金瓶梅》等书及补剂。后同治染花柳病。御医开方,脉案不敢云为恶疾,只说是出痘。同治终以病不治死。时人有联嘲之云:“只恨春坊进春药,可怜天子出天花。”此联李越缦《日记》有记载,联句甚长。
皋兰吴柳堂御史可读居谏垣,鲠直敢言,不避权贵,后以争清穆宗立嗣事,怀奏稿缢死,名闻天下。其署京寓联云:“万事未甘随俗转,一官辛苦读书来。”饶有挺劲之致。又侍御少时倜傥好狎邪游,某科会试被摈留京候再试,遨游北里中,恋某妓数月,后资渐罄。座师某公劝其出城僦居九天庙,地清僻,远城市,可一意读书。侍御从之。甫三宿,仍入宿某妓所。久之,金又尽。妓亦稍不礼之,渐至衣食不给。乡人士资以金而要以仍居九天庙,侍御不得已,乃怏怏去。都下人皆呼侍御为吴大嫖。初京师菊部向推三庆四喜。咸丰中叶,四喜渐不振,诸伶散去。余三胜自江南归,乃悉家中金重新之。都人为撰联云“余三胜重兴四喜班”,而颇难其对。至是曰得之矣,“吴大嫖再住九天庙”也。闻者为之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