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herine Deneuve 露肩长袖裙造型亮相第76届戛纳电影节开幕式红毯
或许,换一个角度想,当我们面对“瑕疵”,不再去尝试抹去和遮掩,而是将其置于桌面上,轻松谈起时,是否能有别样的收获?本期,我们便邀请了两位女性,一位是在旅行中与生活对话的作家陶立夏,一位是将文学写入日常的大学教授张怡微,聊了聊“衰老”,这一随着岁月增长无法避免的“瑕疵”。
“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陶立夏:“老”意味着我开始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以前身体和灵魂之间没有那么多缝隙,有一天发现身体有点跟不上了,比如不能熬夜,比如新陈代谢明显变慢,最严重的是记忆力的下降。我发现需要分出额外的精力来照顾自己的身体。这让我觉得有点麻烦。我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写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说,大象的灵魂住在蜗牛的壳里,现在这个壳变得更脆弱了。
张怡微:生理上意味着有很多新的项目需要保护,例如甲状腺、关节、卵巢……心理上意味着不慌张、平常心,换句话说,很少激动,很少有非得到不可的东西。另外,“老”也就意味着年轻红利的失去,索性也不那么紧张了,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活多久,未来的日子是不确定的,可以从容一点,安静一点地慢慢做事。我所在的行业,刚好也比较重视积累,年轻反而不是一个加分项,所以“老”也意味着积淀。
近年的一些研究调查显示,抗老似乎正在呈现逐渐年轻化,抗老的主力人群由45-55岁,变成25-45岁之间,你会如何看待这样的变化?
张怡微:这也是一个我很好奇的现象,是否年轻女孩更热衷讨论“抗老”的问题?分享医美福利,产品使用心得这些,是否也算是一种普世的生活交际?
陶立夏:是的,因为这些话题比日常聊起的星座更复杂,更多样,更“切肤”,因此更能拉近人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年轻人的世界里,似乎是没有衰老这个概念的。抗老是独属于中年人的焦虑,就像《哈利·波特》中的神兽夜骐,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看见。广告营销试图将这种焦虑向更低龄的群体渗透,但年轻人理解的抗老和中年人的抗老,也是萤火虫和火苗之间的区别吧。
这就如同只有真正辨析消费文化对身体的裹挟,才能真正开始思考自己真正需要的。而说回“抗老”的需求,在你看来,所谓的“抗老”,究竟在抗什么?
陶立夏:最直接的对手是地心引力,皮肤变松之后,神情很容易显得疲惫。尤其是写作这个职业,经常陷入沉思和沉迷观察,不太顾得上表情管理。我是在给品牌拍摄视频的时候发现这个事实的,镜头下的自己和自己以为的很不一样,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可能要和地心引力做一点搏斗来挽回形象了。但更本质的抵抗是抵抗失去吧。失去紧致的皮肤只是一个开始,然后是体力,然后是属于青春的任性。因为“青春”本身,正如王尔德说的晨曦之中带露的玫瑰,美得拥有被无条件原谅的权利。
张怡微:我觉得多少有一点反抗命定的意思。正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无法抵抗衰老、死亡,无法抵抗地心引力,抵抗才有意义。如果这件事是可以克服的,那么抵抗就会丧失力量。人都是没有办法才老的,“老”是一个长寿的人才会经历到的复杂滋味。抗老,表面上是抗物理规律,实际上也是抵抗平庸、抵抗“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那种感觉,年轻人会更反感那样的状态,更希望与众不同、更希望突出自我。
让·埃默里在其《变老的哲学》一书中曾提到“社会年龄”这一概念,定义其为“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时点,世界不愿再将他看作一个他可能是的人”,社会目光下,似乎让年龄焦虑这回事渲染到了顶点,也催生了一些人的抗老意识。你会如何看待这种社会凝视下所带来的被动“抗老”?
张怡微:有时我发朋友圈,就会有好心人提醒我“把你拍老了”,我理解这可能是一种赞美,但实际上我当然知道拍摄的就是那个时间的我的实际样貌。社交不可避免会遇到“凝视”,只是有的凝视是善意的,有的是恶意的,我遇到的大部分都很善意。当然我也不会蓬头垢面就去上课、做活动。这是一个视频时代,我读书的时候,老师不用太在意形象,但现在学生为了拍摄PPT,或者学校为了宣传,冷不防就是摄影机、照相机在课堂里出现,要求我们被动地在走进教室时就要保持一个被凝视的状态。我的经验是,仪态会比“好看”更能体现人的精神状态。有的老师就精神状态很好,超越了“老”态。
陶立夏:我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微博留言称为中年人时非常困惑,我原以为自己属于青年方阵。我就像被路过的陌生人突然塞了个面包在手里一样,来不及思考就接过了“中年人”这个新身份。我很少在社交平台发自己的照片,因为每次发照片,总会有几条留言涉及体重:你好像胖了,你还是这么瘦。发胖似乎是中年人的天敌,比皱纹还可怕,大概是因为胖是更直观的视觉感受,比皱纹更难掩饰。所以如果需要参加活动,我会注意提前运动一下,减一点体重。这种“抗老”一开始对我来说是被动任务,后来我发现,运动对提高工作效率和增强体力都很有效,抗老就变成一种主动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