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白杨成片的矗立在我眼前时,我以为北方的树以白杨为主。那是冬天的时候,尽管树叶落光了,地上堆积着一层薄薄的树叶,白杨只剩枝干昂首向天,我以为,北方的白杨,坚强且美观。
我喜欢在那片白杨林里漫步,蓝天被高大挺直的树干戳得支离破碎,阳光白白地散落在地上的枯叶上,色调单纯唯美,虽无“棠梨花映白杨树”,我却总能徘徊深思良久。
窗外也是白杨,春天的时候,那些翠绿的树叶不知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密密的,在春风里随风轻舞。喜鹊也不知什么时候将窝搭起来了,就座落在高高的枝丫间。一家子也就那么两三只,成了我们的邻居,我也喜欢站在窗前看它们的巢,看它们飞进飞出,听它们叽叽喳喳,每天一早它们便用鸟语欢快地交流,我这个爱睡懒觉的人总是朦朦胧胧地在那些听不懂的鸟语里渐渐清醒。
大院大得不知道怎么形容,梧桐树排在道路两边,大概是夏天有宽大的梧桐叶可遮荫。其实,近几年,好多城市已将梧桐砍尽,改栽别的树种了,比如江南,沿道路两旁都改栽了香樟,或是桂花树。
矮脚黄杨或是小檗们经过一个冬天的包裹,园林工们在仲春拆去了它们的外衣,露出泛青绿或泛紫红的枝叶,在春阳里颇为自得。
北方的槐树大概最为普遍,品种也多。冬天的时候,它们身上一片叶也没有,枯瘦的模样并不识得是哪种树。这个春季,终于认得两种槐,一曰金枝槐,一曰龙爪槐。冬天叶落尽,金枝槐除了树干,枝条伸出去的是淡金色的,象刷了一层黄漆,我就一直错误地那么以为。龙爪槐则有很多条须垂下来。一个春天过去,长出的枝叶让人措手不及,在“形色”上我知道了它们的名字。特别是金枝槐,房前屋后,匝道,还有成片成片的,那些淡黄的枝叶远看像花,别有意味。不知这些槐树和那开口成全“天仙配”的老槐是否有族缘亲情。
最文艺的树应该是柳树了。北方的柳并不输江南,一开春,一天一个样,特别是垂柳,既柔婉浪漫又有北方的大气。靠机场那条道的柳树真是妖娆,枝条柔软细长,随风婀娜。“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或许古人笔下的杨柳已经是这样。杨柳也跟文人诗友有着不解之缘,闻笛折柳是文人雅士常*事。“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杨柳岸,晓风残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除了离别,连约会也要扯上杨柳。
都说北方最家常的是杨树,槐树,柳树,榆树,对了,北方的榆树也是街头巷尾常见的,细长的枝条,小小的树叶,呈淡金色,风采不输槐树。槐花、榆钱、曾是饥馑年代的救命食材,难怪北方人对这些树情有独钟。
其实,人类和树最是难解难分,人类最早就是嚼着树根披着树叶生存的。一间屋一棵树,树下一只狗两只鸡,就是一个家。席慕蓉石门乡下《槭树下的家》是一栋平房,每天早上槭树上的几十只鸟鸣和树下孩子们的歌声叫醒她,到晚上槭树收尽太阳的余晖,槭树成了她生活不可或缺的朋友,“我的心中因而常常充满了感动与感谢”可见一斑。
人类是从丛林中走出来的。没有树,我们所生存的地球就是荒漠。一个国家的环保以森林覆盖率作为比对标准,有其科学道理。邻国日韩,挪威瑞典等北欧国家森林覆盖率都达60%,而世界之最南美的圭亚那森林覆盖面积达97%。文明程度的高低,或多或少跟森林面积的多少脱不了干系。王朝更迭,大兴土木,战乱频仍,森林被毁,人类有很多的无奈。古有庄子欣赏不成材的樗安享自在,孔子在杏林筑坛授业,老子之李本就是一棵树啊。今有鲁迅把寒夜的枣树喻作孤独的战士,茅盾见白杨而想起挺拔的哨兵。更有佛陀在菩提树下觉悟,古往今来,树木和树人几近同等程度。
又到了江南香樟换季的时候,那些铁锈红的叶逆袭春天,一片片落下归于泥土,总让我对北方那些伴我度过冬春的树回味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