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文/周施梅;欢迎关注中财论坛
以前喜欢织毛线。有一年春天,竟织成了一套苹果绿的裙子。
春天的风柔柔地吹,吹得绿柳条儿荡来荡去,吹得苹果树叶翠绿,然后,花儿也开了。
穿着苹果绿颜色的毛线裙子,走在开满白色苹果花的果园小径上,任春风吹啊吹,只是无忧无虑地走在那样一条落下些花瓣的小路上。
那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阳光一点点斜过去,斜过去,然后,落在玻璃瓶里翠绿的富贵竹上,像是一束专为照耀它们的光。
养了几年的富贵竹,一直安静地待在客厅的角落里。春天跟着来到新家,还是跟以前一样,被放在客厅一角。喜欢它们,只是为着那份简单的生长和始终的绿意。
这个秋天,它们发生了一点意外。有一天,无意中瞥见它们恹恹地,后来才发现,它们长出的那些都没有了。
原来,他在家收拾房间时剪掉了。我心疼极了,怨他为什么剪掉那些长了几年才那样茂盛的根。他的解释是,为着可以让它们别像庄稼似的长那么高。
一个屋子里生活的两个人,思想不会相同。我想着让它们生长得再茂盛些,他却认为保持一种状态就好。也许,这暗和了许多对生活乃至人生的态度。
我又给它们重新修剪了下,换了水。几天后,它们恢复了生机,我为此感到欣慰。
富贵竹。为什么给它取一个这样世俗的名字?我倒是喜欢叫它们小青竹。一间平常的屋子,有了一点绿,就有了生机,一下子就显得不同了。
很多年前,我们住在葡萄巷里,买了一大块带有绿色图案的地板革铺在地上。起初是想用来避免地面潮湿,后来发现,它像一块春天的草地。
那时,他的同事,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帅气的男孩,因为单身,就时常来我家蹭饭。
每次进屋,总是脱了擦得铮亮的黑皮鞋放在门口,一双穿了雪白袜子的脚落在绿图案的地板革上时,非常小心地走,像是走在春天刚刚萌出新绿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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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后,那个男孩成了一个成熟的中年人,却还记得当初我们在葡萄巷的那个小家,连同那块普通的地板革。小屋子里的一切,在他记忆中皆被诗化了。
飞风起,吹过来,吹过去,窗纱跟着飘动。一只白鸽子从前楼的后阳台上蓦地飞起,然后在前后楼之间旋着飞,有些自得其乐的样子。
风越来越大,花园里的树左右摇摆,好像快要被风吹折断;空中有个白色的影子闪过,以为又飞来一只白鸽。细看,原来是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
塑料袋被风吹着,吹得很高,鸟儿一般忽上忽下地飞,仿佛不是风在吹着它,而是它自己在尽情地飞。
他看见了,惊讶地指给我看,说:“看,多有趣!一个会飞的塑料袋!那是一个有理想的塑料袋啊。”哦,一个有理想的塑料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形容一个塑料袋。
一个被丢弃的塑料袋。之前,曾经是崭新的,被盛放过干净的食物或其它用品,后来就被扔进垃圾桶或随手扔掉了。一切,似乎已成定局。它成了一个废品。
然而现在,命运给了它机会。也许奇迹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会降临。随着一阵风吹,它从尘土之上,轻盈而起,旋转飞舞,快乐的样子,仿佛它果真是有理想的。
总有一天,它要飞起来,飞到遥远的地方。
一阵风让它实现了愿望。它飞起来了,离开了地面,像生出了翅膀的鸟儿,风带着它飞向了天空,那曾遥不可及的地方。那是云朵飘的地方,那是有彩虹的地方,那是有星星月亮的地方。
飞起的瞬间,它应该是非常惊喜的吧?也一定很感激命运的眷顾。是的,命运之神没有将它遗忘,哪怕它只是一个废弃的塑料袋。
离开地面,在向往已久的天空飞,远离尘世的喧嚣,向着广袤的宇宙而去,那样肆意的飞,该是多么的欢畅啊!
这时的风,虽还算不得是狂风,人若走出去,即使不至于被吹跑,也一定会吹得头发飞扬,站立不稳。可想而知,这样的风吹,该会将一只轻薄的塑料袋吹得多高多远。
就这样,我从阳台上眼看着它,像刚才那只鸽子一样,在空中上下旋转,又在一阵更大的风中升到了更高处。一个在空中飞的塑料袋,这让我有些惊奇,甚至以为它从此获得了新生。
只是,在愈来愈大的风里,转眼间它就不见了踪影。
风把它吹向了哪里呢?我猜测着它的去向。即使飞得再高,它也还是个塑料袋。
想来它最终的宿命也逃不了落地。这个猜测,虽让我忽然有些难过,却还是想着刚才它随风而飞的样子。它那时的样子,在我看来,实在跟一只飞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那些飞鸟还要快乐一些。
那阵大风似乎只是为了成全它。这时,风已渐小,天也转晴。因着一个被风吹起的塑料袋,我们产生了兴趣,来猜测它的去向,甚至想象出种种可能。
想象,让我们的心生出了孩子一样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