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袁华年 (内蒙古)
一
说起故乡,总会想起我出生的那座老屋。
斑驳的影子早已在朦胧中泛黄,温暖的小院里,记忆就是一串串铜铃般的欢笑。
父亲的卡车总是在院子外进进出出,装载运送着一家人的梦想与希望。母亲总是在屋里屋外和院子中忙忙碌碌,一针一线,一锹一铲,经营着日子和我们的未来。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我长大离开了老屋。当铲车轰鸣着碾碎它的时候,我没有勇气去想象它埋葬了多少记忆和故事。我只知道,那一天父母又苍老了许多,他们眼角的泪水饱含不舍与无奈。
那一天,老屋和我的故乡一起消失了。
二
说起老屋,总会想起伴我成长的那座大山。
大山在屋后挺立着,俯视着老屋,也见证着时光的迁徙。漫山遍野浮动着童年的影子,母亲呼喊着的乳名荡漾在每个角落。
大山其实并不大,也不陡峭。当我还没有长成小伙子的时候,大山如父亲的胸膛般伟岸坚硬,那些石块给了我力量与沉稳。大山也如母亲的怀抱般温暖柔软,那些树木花朵给了我温和与善良。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我长大离开了大山。那个长成了小伙子的我,却再也没有时间带着无忧无虑的心情去攀爬大山。再后来,大山被掏空被削平,连同老屋变成了残败的煤矿渣堆。
那一天,大山和我的故乡一起消失了。
三
说起大山,总会想起那山坡上的一棵棵老榆树。
榆树是老屋后面的大山上最普通最坚挺的植物,但它们却是撑起我童年里的一把把巨伞,避雨遮阴,给了我儿时欢乐的一方天地。
在古怪嶙峋的枝干上搭窝,那是一场战斗游戏;在墨绿浓密的树叶下躲藏,那是玩儿捉迷藏;在离榆树不远处屏息凝气,那是手握弹弓的一次狩猎;在榆钱变得饱满多汁中等待,那是故乡留下来的味道。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我长大离开了老榆树。它们在狂风中,在雷电中,在大山的震颤中,在人类的咆哮中一棵接着一棵沦陷在黑色的尘埃里。没有谁曾为此说过什么,只因为它把根扎在了大山身上。
那一天,老榆树和我的故乡一起消失了。
四
那一天,再回到故乡,没有了老屋,没有了大山,没有了老榆树,没有了童年的点滴痕迹。
时代的车轮改变了村庄的模样,寥无人烟,孤独而荒凉,那大山已不是大山,那老榆树也不再是老榆树,故乡也自然不再是故乡。
于是消失了的故乡,就成为了我追寻的影子。在梦里,在心中,在漫长的时间里;在风里,在雨中,在寂寥的时空里;在母亲的念叨声中,在父亲沧桑的脸颊上,故乡都已是回忆里的影子。
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就有了新的故乡。当我陪伴他们游戏的时候,也会时常想起那座老屋,那座大山和那一棵棵陪伴过我的老榆树。有时我会告诉他们珍藏在我童年和乐园里的趣事,尽管它们都已随风逝去。有时我只能沉默不语,为他们看不到我的故乡而难过。
那座老屋,那座大山,那一棵棵老榆树,以及消失在时空里的故乡,他们只把影子留在了我的心里。
我的故乡是影子的故乡。我的思念亦是故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