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子训者,不知所由来也。建安中,客在济阴宛句。有神异之道。尝抱邻家婴兒,故失手墯地而死,其父母惊号怨痛,不可忍闻,而子训唯谢以过误,终无它说,遂埋藏之。后月余,子训乃抱兒归焉。父母大恐,曰:“死生异路,虽思我兒,乞不用复见也。”兒识父母,轩渠笑悦,欲往就之,母不觉揽取,乃实兒也。虽大喜庆,心犹有疑。乃窃发视死兒,但见衣被,方乃信焉。于是子训流名京师,士大夫皆承风向慕之。后乃驾驴车,与诸生俱诣许下。道过荥阳,止主人舍,而所驾之驴忽然卒僵,蛆虫流出,主遽白之。子训曰:“乃尔乎?”方安坐饭,食毕,徐出以杖扣之,驴应声奋起,行步如初,即复进道。其追逐观者常有千数。既到京师,公卿以下候之者,坐上恒数百人,皆为设酒脯,终日不匮。后因遁去,遂不知所止。初去之日,唯见白云腾起,从旦至暮,如是数十处。时有百岁翁,自说童兒时见子训卖药于会稽市,颜色不异于今。后人复于长安东霸城见之,与一老公共摩挲铜人,相谓曰:“适见铸此,已近五百岁矣。”顾视见人而去,犹驾昔所乘驴车也。见者呼之曰:“蓟先生小住。”并行应之,视若迟徐,而走马不及,于是而绝。刘根者,颍川人也。隐居嵩山中。诸好事者,自远而至,就根学道,太守史祈以根为妖妄,乃收执诣郡,数之曰:“汝有何术,而诬惑百姓?若果有神,可显一验事。不尔,立死矣。”根曰:“实无它异,颇能令人见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睹,尔乃为明。”根于是左顾而啸,有顷,祈之亡父祖近亲数十人,皆反缚在前,向根叩头曰:“小兒无状,分当万坐。”顾而叱祈曰:“汝为子孙,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灵!可叩头为吾陈谢。”祈惊惧悲哀,顿首流血,请自甘罪坐。根嘿而不应,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译】蓟子训,不知是从哪来的。建安年间,客居在济阴宛句。有神异的法术。曾经抱住邻家的婴儿,故意失手让婴儿堕地而死,他的父母惊号怨痛,不可忍闻,可是子训只说声失错,再不讲别的,于是把婴儿埋葬了,后来过了一月余,子训抱着婴儿回来了。父母很恐慌,说道:“死生是异路的,虽然思念我的儿子,但请求不再见了。”可婴儿认识父母,大声笑着,想扑到父母怀中去,母亲不觉用手揽取,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大喜庆祝,心里还有疑惑,于是偷偷地挖开死去儿子的坟,只看见衣被,才相信了。从此子训名字流传在京师,士大夫都承风向慕他。后来便驾着驴车,与诸生同到许下。路过荥阳,住在主人家,而所驾的驴忽然死去,蛆虫爬了出来,主人连忙告诉他。子训说:“是这样么?”正安坐吃饭,饭吃完,慢慢出来用杖打着,驴子应声奋起,走路和当初一样,又能上道。那些追着看热闹的常有千数人。已经到了京师,公卿以下等候他的,座上常有几百人,都替他们安排酒菜,整天不缺乏。后来因为遁去,就不知到哪里了。刚去之时,只见白云升起,从早到晚,有好几十处。这时有位百岁老人,自己说在做小孩时看见子训在会稽市卖过药,脸上颜色和现在差不多。后来有人又在长安东霸城看见他,与一老人共同摩挲铜人,两人交谈道:“刚才看到铸些铜人,已经近五百年了。”回头看看人们便走了,还是驾着从前所乘的车哩。看见的人喊他道“:蓟先生小住一下吧!”边走边答应他,看来好像走得很慢,可是走马还赶不上,于是就绝无消息了。刘根,颍川人。隐居在嵩山中。一些好事者从远方而来,向他学习道法,太守史祈认为刘根是妖妄,于是将他拘捕送到郡里,数落他道:“你有什么法术,而诬惑百姓;如果有神,可显一事应验,不然,立刻处死你了。”刘根说:“确实没有别的法术,很能叫人看见鬼罢了。”史祈说“:赶快召进来,使太守亲自见见,这样才算明白。”刘根于是向左回头看看大啸一声,不一会,史祈死去的父亲、祖辈近亲数十人,都反绑着手走上前,向刘根叩头道:“小儿没有礼貌,罪该万死。”那班鬼魂回头叱责史祈道:“你作子孙的,不能有益于先人,而反累辱亡灵,可叩头替我们陈谢。”史祈惊怕悲哀,磕头流血,请求自己甘愿受罪,刘根嘿嘿却不答应,忽然一起离开了,不知到了哪里。
左慈左慈字元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道。尝在司空曹操坐,操从容顾众宾曰:“今日高会,珍羞略备,所少吴松江鲈鱼耳。”放于下坐应曰:“此可得也。”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操大拊掌笑,会者皆惊。操曰:“一鱼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饵钩沉之,须臾复引出,皆长三尺余,生鲜可爱。操使目前会之,周浃会者。操又谓曰:“既已得鱼,恨无蜀中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买锦,可过敕使者,增市二端。”语顷,即得姜还,并获操使报命。后操使蜀反,验问增锦之状及时日早晚,若符契焉。后操出近郊,士大夫从者百许人,慈乃为赍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饱。操怪之,使寻其故,行视诸垆,悉亡其酒脯矣。操怀不喜,因坐上收,欲*之,慈乃却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见于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变形与慈同,莫知谁是。后人逢慈于阳城山头,因复逐之,遂入走羊群。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复相*,本试君术耳。”忽有一老羝屈前两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许。”即竞往赴之,而群羊数百皆变为羝,并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许”,遂莫知所取焉。计子勋者,不知何郡县人,皆谓数百步,行来于人间。一旦忽言日中当死,主人与之葛衣,子勋服而正寝,至日中果死。上成公者,密县人也。其初行久而不还,后归,语其家云:“我已得仙。”因辞家而去。家人见其举步稍高,良久乃没云。陈寔、韩韶同见其事。解奴辜、张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国人也。皆能隐沦,出入不由门户。奴辜能变易物形,以诳幻人。又河南有麹圣卿,善为丹书符劾,厌*鬼神而使命之。又有编盲意,亦与鬼物交通。初,章帝时有寿光侯者,能劾百鬼众魅,令自缚见形。其乡人有妇为魅所病,侯为劾之,得大蛇数丈,死于门外。又有神树,人止者辄死,鸟过者必坠,侯复劾之,树盛夏枯落,见大蛇长七八丈,悬死其间。帝闻而征之。乃试问之:“吾殿下夜半后,常有数人,绛衣被发,持火相随,岂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销耳。”帝伪使三人为之,侯劾三人,登时仆地无气。帝大惊曰:“非魅也,朕相试耳。”解之而苏。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御妇人术,或饮小便,或自倒悬,爱啬精气,不极视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为操所录,问其术而行之。君达号“青牛师”。凡此数人,皆百余岁及二百岁也。王真、郝孟节者,皆上党人也。王真年且百岁,视之面有光泽,似未五十者。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绝房室。”孟节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气不息,身不动摇,状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为人质谨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领诸方士焉。北海王和平,性好道术,自以当仙。济南孙邕少事之,从至京师。会和平病殁,邕因葬之东陶。有书百余卷,药数囊,悉以送之。后弟子夏荣言其尸解,邕乃恨不取其宝书仙药焉。赞曰:幽贶罕征,明数难校。不探精远,歇感灵效?如或迁讹,实乖玄奥。
【译】左慈,字元放,庐江人。年轻时得了神道。曾经在司空曹操那里作客,曹操从容不迫地对众宾说道“:今日难得的盛会,山珍园蔬略有准备,只缺少吴松江的鲈鱼。”元放在下面答道“:这可以办到。”于是找一个铜盘装着水,用竹竿鱼食向盘中垂钓,不一会就钓出一条鲈鱼。曹操鼓掌大笑,在座的都很惊奇。曹操说:“一条鱼不够大家吃,还可多钓几条吗?”元放于是换了鱼食再钓起来,不一会又钓出许多条,都是三尺多长一条,新鲜活泼。曹操叫人当场做熟,让大家都尝到鲜鱼。曹操又说道:“鱼已经到手,可惜没有四川出产的生姜啊!”元放说“:这也可办到。”曹操怕他就在近边找到生姜,便道“:我前次派人到四川采购绸缎,请通知他,多买两匹好吗?”话刚说完,姜就买回,并且得到曹操派出的使者的回信。后来,使者回来,盘问他买绸缎的情形和时间早晚,说得一点不差。后来曹操出游近郊,士大夫跟随者一百多人,左慈就拿着酒一升,干肉一斤,亲手给大家斟酒,百官无一不是酒醉饭饱。曹操很觉奇怪,令人探究缘故,检查那些酒馆,发现酒和干肉都不见了。曹操很不高兴,于是借故将左慈关起来,想*掉他,左慈就逃入墙壁里面,忽然看不见他在哪里。有人发现他在市场上,又派人去抓,可是市人都变得与左慈形象相同,不知谁是左慈。后来有人碰见左慈在阳城山头,又派人去追,左慈逃进羊群去了。曹操知道无法找到左慈,于是派人到羊群中告诉左慈道“:我不再*你了,只是测试一下你的本领罢了。”忽然有一头老公羊弯着前面两条腿,像人一般站着说话道“:怎么突然做这种事?”于是追者争相跑进羊群,可是几百头羊都变成老公羊,都弯着前腿站起来,口中说着“:怎么突然做这种事?”追者就不知道该抓哪一只老公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