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课标语文课题组：凌岚
沧州市第三中学教师。中学高级教师，市级优秀教师。参与多项省级课题研究，亦有散文见诸报端。
主编：王涛
栏目主编：杨文慧 / 责编：左佐
审校：付婷婷/ 美编：马云
【编者寄语】
十二岁的小学生清兵卫对鉴赏和收藏葫芦有着特别的天赋，但他的爱好最终遭到“大人”们的无情扼*；清兵卫与常人的鉴赏眼光迥然不同，就像美和自然在恶俗的时代氛围中处境艰难一样。在作品发表的1913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在日本当时的军国主义和功利主义气氛中，作者对美和人道主义的追求，显得微不足道，这正与清兵卫的处境相似。简单的故事在情节摇摆中摇曳生姿，孩童世界的小事给人留下无尽的思考。读罢作品，掩卷沉思：即使在个性解放精神曲折胜利之时，即使在一百年后的今天，是否还有很多清兵卫……
【文本研读】（注：>>>处为文章精析）
清兵卫与葫芦
志贺直哉
这是一个叫清兵卫的孩子跟葫芦的故事。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清兵卫和葫芦就断了关系。过了不久，他又有了代替葫芦的东西，那便是绘画。正如他过去热衷于葫芦一样，现在他正热衷着绘画……
>>>首段概括情节。“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会使清兵卫和葫芦就断了关系？设置悬念。
清兵卫常常买了葫芦来玩，他爸妈是知道的。从三四分钱到一毛五分钱一个的带皮葫芦，他已有十来个了。他能够自己把葫芦口切开，把里边的籽掏出来，装上塞子。先用茶卤一泡，把气味泡干净了，然后就把父亲喝剩的淡酒装在里面，不停地把表面擦亮。
>>>情节开端，具体描写清兵卫对葫芦的喜爱。“常常”“已”“不停地”透露出其喜好程度。
他对于这爱好异常专心。有一天，他在海边的街上走，心里依然想着葫芦，忽然从一个摊户伸出一个老头儿的秃脑袋，清兵卫把它错看做葫芦了。“这葫芦真好！”心里这么想着，再仔细一看，连自己也吃惊了。那老头儿昂着光彩熠熠的秃脑袋，走进巷子里去了。清兵卫觉得好笑，就大声地笑了起来，跑过了半条街，还是忍不住地笑。
因为他热衷得这么厉害，所以他每次上街的时候，走过古董店以及专门卖葫芦的铺子或仅仅门口挂着葫芦的店铺，总是呆呆地站在门前望。（热衷葫芦，心里时时想着葫芦，以至于看错。“总是呆呆地站在门前望”，其痴迷程度生动毕现。）
清兵卫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学生，放学回来常常一个人到街上去看葫芦。一到晚上，就坐在起居室里收拾葫芦，收拾好了，就装上酒，用手巾包好，放在罐子里，又把罐子藏在火炉箱中，然后去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立刻又打开罐子看，葫芦皮上冒出了许多水珠。他永远不倦地看着，看过之后很郑重地系好络绳，挂在朝阳的檐廊下，然后上学去。（对清兵卫收拾葫芦的一系列琐碎举动的细腻描写，让读者看出清兵卫对葫芦的“热衷”。）
清兵卫居住的小镇，其实是很狭小的，一条细长的市街，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完了。所以卖葫芦的店铺纵使多，像清兵卫这样几乎每天都跑去看，大概所有的葫芦也都已被他一一看过了。
>>>小说第一部分，写清兵卫收拾葫芦、看葫芦，有概括介绍，有具体描写；又以“大概所有的葫芦也都已被他一一看过了”收束，情节摇摆有度，足见小说家风范。
他对于旧的葫芦，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喜欢的是还没有开过口的带皮葫芦。而且他所有的大抵都是葫芦形很周正的平常的东西。
>>>情节发展，承接清兵卫对葫芦的爱好，引出客人对他的一句评论，引出第二部分，在典型场景中推进情节。
“真是小孩子呢，不是这种葫芦他就不喜欢。”一位客人看见清兵卫在一旁很专心地擦葫芦，就这样说。
“是呀，一个小孩子，却喜欢这种玩意……”他爸爸很不高兴地向他那边看了一眼。“阿清，这些并不见什么好，再去买几个奇特点的来呀。”客人说。“这样的好呀。”清兵卫只是这样回答了一句。
清兵卫的父亲与客人就谈到了葫芦。
“今年春天开评品会时，有人拿出了马琴的葫芦来做参考品，那才是出色的呢。”清兵卫的父亲说了。
“是一个很大的葫芦吧。”
“又大又长。”（父亲的欣赏品味到底如何？读者可拭目以待。）
听见这样的话，清兵卫偷偷地发笑。他们所说的马琴的葫芦，是那时候一件很有名的东西，他也去看了看，立刻觉得并不见得怎样好，就掉头走了。“那种葫芦我可不喜欢，不过大一点就是了。”他插嘴说。（三言两语的对话构成的场景凸显了矛盾冲突：清兵卫爱葫芦，父亲不支持；清兵卫独到的眼光与世俗常人的眼光不同。）
有一天，清兵卫走过后街，在平时不大注意的地方，一家闭了门的住房前，有一个老婆婆摆着一个卖柿子的摊子。他发现摊子后边的店板门上，挂着二十来个葫芦，就立刻说：“让我看一看。”说着走过去一个一个地仔细把玩。其中有一个，约五寸高，看那模样是很普通的，他却喜欢得什么似的。
他心头发着跳，问了：“这个葫芦卖多少钱？”“看你是个小哥儿，就便宜点算一毛钱吧。”老婆婆回答。他喘着气：“好，你别卖给别人，我回家去马上拿钱来。”急匆匆地说完，就跑回家去。
不多一会儿，他红着脸，呼呼地喘着气跑回来，买了葫芦就跑着回去了。（清兵卫发现了特别钟意的葫芦，这是高品位的欣赏还是只是小孩子的“玩意”？）
从此，他片刻也不离这个葫芦，还带到学校里去。终于因为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藏在桌子底下摩擦，给级任教员看见了。恰巧上的是修身课，所以教员更加生气。（寥寥数语推动情节走向高潮，清兵卫的爱好与父亲的反对这一矛盾迅速升级。）
这位外来的教员，对于本地人爱好葫芦的风气心里本来不舒服；他是喜欢武士道的，每次名伶云右卫门来的时候，演四天戏，他倒要去听三天。学生在操场里唱戏，他也不怎么生气，可是对于清兵卫的葫芦，却气得连声音都抖起来，甚至说：“这种小孩子将来不会有出息的。”于是这个一心热衷的葫芦，终于被当场没收，清兵卫连哭也没有哭一声。（葫芦被没收了，但清兵卫不哭，不妥协。）
>>>情节摇摆。“玩葫芦”案发之后。没有马上叙述其结果，而是宕开一笔去写这个教员的爱好。教员所爱好的武士道象征压抑个性，外强中干，甚至带点儿滑稽的强权。
他脸无人色地回到家里，靠在火炉边发呆。
这时候，教员夹着一只书包来访问他的父亲，父亲恰巧不在家。
“这种事情，家里应该干涉他……”教员对清兵卫的母亲这样说，父亲恰巧不在家。（玩葫芦“案发”，教员家访，情节顺势发展，但“父亲不在家”，此是一波折。）
清兵卫对于这位教员的顽固，吓得什么似的……。在教员身后边的柱子上正挂着许多收拾好了的葫芦。清兵卫心头别别地跳着，怕他会注意到。
教员终于没有注意到葫芦，回去了。清兵卫透了一口大气。（清兵卫担心葫芦，但葫芦终于躲过一劫。三言两语又一波折。）
不多一会儿，清兵卫的父亲做工回来了，听了母亲陈述教员家访的话，立刻抓住正在身边的清兵卫，使劲揍了一顿。“没出息的孩子！”他的父亲骂着说，“像你这种家伙，赶快给我滚蛋吧。”
清兵卫的父亲忽然注意到柱子上的葫芦，就拿起锤子来一个一个地砸碎；清兵卫只是脸色发青，不敢做声。（波澜又起，父亲不仅打了清兵卫，还砸碎了葫芦。情节多次摇摆，让简单的故事在跌宕起伏中充满吸引力。）
教员把在清兵卫那儿没收来的那个葫芦，当做脏东西似的交给老年的校役，叫他去扔了。校役拿了来挂在自己那间煤污的小屋子的柱子上。
约摸过了两个月，校役恰巧因为没有钱花，想起这葫芦，准备多少换几个钱，就拿到附近的古董店里去看。结果是五十块钱成了交。校役从那位教员手中好像平白地得了四个月的薪水，心里偷偷地高兴。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古董店老板把这个葫芦卖给当地的富家，价钱是六百块。（葫芦的身价节节攀升，情节在摇摆中让读者感慨不已。）
>>>高潮之后又一高潮。由隐含的另一层矛盾——清兵卫与世俗常人的不同眼光生发出来。清兵卫的慧眼和天才却造就了校役和古董店老板这两个带有市侩色彩的人物的超额利润，这是讽刺，也是对社会现实的一种暗示。
……清兵卫现在正热衷于绘画，自从有了新的寄托，他早已不怨恨教员和用锤子打破了他十多只葫芦的父亲了。
可是他的父亲，对于他的喜欢绘画，又在开始嘀咕了。
>>>清兵卫有了新的爱好，这也象征着个性解放精神在压迫下寻找到新的出口。父亲“又在开始嘀咕了”暗示了新的矛盾。故事结束了，故事又刚刚开始。
【知识建构】
//摇摆//
摇摆，即通常所说的“一波三折”。大多数小说情节运行并不呈现一条直线，作家不会让人物选择捷径一口气跑到底，总会在某处放慢速度甚至停下来做点什么，然后再回到轨道，作者总会让情节在跌宕起伏中进行，让人物命运千折百回，最终才抵达终点，这就出现了情节的摇摆。摇摆是小说运行的动力之一。小说在情节的摇摆中，可以化简单为复杂，化单调为丰富，化直白为含蓄，让平铺直叙变成跌宕起伏，使故事引人入胜。情节的摇摆往往赋予小说更为摄人心魄的魅力。
常见的“摇摆”技巧：
一、情节突转法
二、巧设悬念法
三、抑扬反差法
四、巧合兴波法
五、误会铺陈法
六、情感起伏法
《清兵卫与葫芦》中，清兵卫玩葫芦被没收后，插入了对教员兴趣爱好的描写，是情节的摇摆；当教员家访时，清兵卫父亲不在家，清兵卫只求不要危及自己剩下的葫芦；幸好教员没有注意到那些葫芦；父亲回来了，不仅打了清兵卫，还砸碎了清兵卫的葫芦。这些情节的摇摆使故事跌宕起伏，情节张弛有度，使小说更富吸引力。文中还有多处情节摇摆，阅读时要细心体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