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潇潇暮雨,从江天洒落,洗去人世间一切污浊,留下了一番清景。凄凉的霜风,催得一日比一日紧迫,满目山河,萧条不堪,落日的余晖,残照在楼上。到处红花凋零,翠叶零落,美好的景物,渐渐地衰残。只有长江水,默默不语,向东流去。
不忍登高,眺望远方,故乡漫漫啊,渴归的心思,难以收拢。叹这些年四处漂泊,何苦要长期滞留异乡?一想起心上人,正在华丽的楼上抬头凝望,多少次错把远处驶来的船,当作心上人回家的船。怎么知道“我”,倚着栏杆,正如此的悲秋伤怀呢?
注释
潇潇:风雨之声。
一番洗清秋:一番风雨,洗出一个凄清的秋天。
凄紧,一作“凄惨”。
是处,到处。红,翠,指代花草树木。
苒(rǎn)苒:渐渐。
渺邈:遥远。
淹留:久留。
颙(yóng)望:抬头远望。
争:怎。
恁(nèn):如此。
凝愁:忧愁凝结不解。
赏析
这是宋代词人柳永的一首悲秋词。
谈到宋词,就不能不提柳永与苏轼。到底谁是宋词第一,宋人一直争论不休。李清照在《词论》中批评苏轼词不够雅致,或简直太俗。而柳永的则更像是宋词正宗。二则批评苏轼词经常不符格律,不够谨严。而柳永是宋词中创造词牌名最多的词人。创新方面,一点不比苏轼差。三则批评苏轼以诗入词,破坏了词固有的韵味。诗以境阔,词以情长。而柳永的词则继承了花间词与李煜词的正宗,对于宋词普及起到关键作用,一度达到了“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叶梦得《避暑录语》)”的盛况。
更流行的一种评论是,“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卓板,唱‘大江东去’。”将柳永与苏轼词风进行了形象对比,一个是十七八女郎,一个则是关西大汉。这个评论,几乎成为后世评价二人词风的定论。
事实上,将柳永最好的一首词《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与苏轼最好的一首词《念奴娇·赤壁怀古》进行对比,就能很好看出二人风格的迥异。
同在长江之上,两人一在江头(赤壁)、一在江尾(镇江)各自书写了长江上最豪放、最婉约的两首绝世佳作,成为后世无法超越的高峰。
每逢秋风吹过长江,你是会想起苏东坡的“大江东去”,还是会凭着栏杆吟诵“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想必在风急浪高的时候,更多的是苏轼。而秋雨绵绵之际,却更多的是柳永。一则咏古,一则思乡。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仕途坎坷。
一个是:三次落榜,得了一个“且去填词”的雅号,由水路南下,遂以填词为生,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一个是:“乌台诗案”打入死牢,免死后贬谪黄州,得东坡亲自稼穑,自号“苏东坡”。
相似的境遇,写下了相似的人生之悲。如果只记得“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就小看了柳永词中之境了。
只有读懂“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洗的是什么?“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冷的是什么?照的是什么?“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减的是什么?“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流的是什么?“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叹的是什么?才能真正读懂这首词背后的意蕴,才能明白自古以来,人们为何对这首词评价如此之高。诸如,苏东坡评价,“渐霜风凄紧”三句“不减唐人高处”。陈廷焯则称赞其为“古今杰构”,是“耆卿集中仅见之作。”王国维更是作了更高评价,“伫兴之作,格高千古,不能以常调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