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谢烨和英儿
顾工对儿媳一直很满意,结婚多年来,她一直尽心照顾着儿子顾城。顾城从小的自理能力就极差,就连最简单的洗衣服、煮面条他也不会。在性格上,他也完全是个孩子。
而谢烨则恰好弥补了顾城的这些缺失:她生活能力极强,且能包容。这样的女子,自然也曾被顾工看成是最适合儿子的女人。
婚后的日子里,谢烨一直在照顾顾城生活的同时做他的贤内助。顾城的很多作品,都是谢烨帮忙誊写的。只有顾工等少数人知道,谢烨自己其实也会写诗,而且写得很好,只是,为了成就顾城,她才甘愿退居了幕后。
谢烨和顾工一样,把顾城看成是天才。是啊,从小到大,顾城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顾工记得,十二岁辍学后,顾城便开始写诗了,他的诗组合排列都浑然天成,连他这个诗人父亲看了都惊叹。
谢烨也一直因为懂得顾城的天才属性才对他分外包容,这种过分的包容并不利于顾城的成长。可当时的顾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等到意识到时,一切却都已晚了。
顾工第一次意识到谢烨对儿子包容过分了,就是在她同意把孙子木耳送人后。顾工认为,一个母亲,是不应该答应丈夫的这种无理要求的。哪个正常了会把自己的亲骨肉送人?
实际上,顾工若清楚当时的真实境况,或许她都不会怪儿媳了。因为,顾城一开始就不喜欢小木耳,而他不喜欢木耳的原因则仅仅因为:木耳是男孩,和他想构建女儿国的理想相违背了。
总是带着各种奇怪自制帽子的顾城
顾城想在激流岛建一个女儿国,这个女儿国只能有他一个男人。英儿的到来,更加让他感受到了被女人包围所带来的极大的舒适感。
越感受到这种舒适,顾城便越对儿子小木耳不满。有一次,他竟然突然把小木耳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顾城的举动把英儿和谢烨都吓坏了。这次事件后,谢烨才意识到:在孩子和顾城之间,她只能二选一。
最后,谢烨终于同意把孩子送去了当地的毛利人家里抚养。领养木耳的人家就在他们家山对面。也正是因为相隔近,谢烨才暂时同意了。
顾工并不知道,谢烨并非真的如他所想就把孩子“完全送人”了。她心想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丈夫顾城能接受木耳,到时候她就可以接回木耳了。
顾工并不知道:亲生将孩子送走的谢烨比谁都爱孩子,如果送走之前,她更爱的是顾城,那么送走之后,尤其顾城与英儿开始男女交往后,在已经心死的谢烨心里,孩子明显比顾城更重要。
这种变化,顾城自己并不知情。他更不知道,英儿介入和木耳被送走后,他的世界也开始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了。
而之所以一切都慢慢开始变得不受他控制,则全起因于他的自私,和他对人性的低估。顾城一心想同时拥有两个女人,坐享齐人之福。他的理想里,谢烨负责照顾生活,而英儿则负责陪他吟诗作画。
在激流岛同时拥有两个女人呵护的顾城过得虽然不富有,却满足极了。他根本不知道,为了应付当时经常入不敷出的生活,谢烨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更不知道,在前往激流岛之前,英儿就已经和另一个诗人刘湛秋在一起了。在激流岛和顾城在一起时,英儿也从来未完全属于过他,期间她一直和刘湛秋有往来。
而随着他与英儿感情的加深和他把木耳送走的举动,谢烨也对顾城不似以前了。她曾经在一封给父亲的信里写道:
“从我心里来说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愿意了。尽管我还是依旧欣赏他的头脑和他天才的秉性。但是这种秉性所及的生活行为已超出了我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从这段文字便可看出,在顾城眼里非常大度的谢烨其实很不满“三人行”的生活。哪个女人会喜欢和别人独享一个男人的,爱情,从来是自私的啊!
一句“不愿意”已经完整地把她当时的各种情绪表露无疑了,顾城不知道,谢烨对这种生活厌恶至极,她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每天都在演戏,她觉得顾城和英儿也在演戏。所以在给父亲的一封信里,她提笔便写到:
“我觉得别人可笑,自己也可笑,活得可笑,生得更可笑。我不像在过日子,而是在过小说或者过戏剧,人如果老是在演戏,还能不累吗?跌宕起伏,激动人心,几个小时行,两三个星期或者两三个月还不把人折腾死?”
实际上,相比这种和世俗正常生活截然不同的“三人行”,最让当时的谢烨无法接受的是:顾城总是阻止她去见她的木耳。
对于母亲来说,与孩子分离本就是痛苦,何况,还面临孩子就在对面却不被允许探望的折磨。在这种折磨下,哪个母亲能受得了呢?受不了的谢烨在信里和父亲叹道:
“我不能离开我的木耳,我不能总是像他那么幽禁自己,我也不能永远非经过他的同意不能看我的亲人。他的那种生已经过去了,他的理想和自私是并存的。”
母子之爱本是天性,可这天性却被顾城压制了。这种痛苦,自私的顾城当然不会懂。他一直是长大未成人,在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他人妥协,他是绝不肯为任何人任何事退让任何的。这种逻辑,是幼稚孩童的逻辑,可这个逻辑,也是已成年的顾城的逻辑。
谢烨抱着小木耳
顾城还和孩子一样完全把谢烨当成他的私人物品,且对她极其依赖。这种占有和依赖,甚至不亚于一个婴儿之于母亲。这是谢烨最害怕的,却也是她矛盾的地方:她一方面觉得顾城没有她便活不下去是爱,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是囚禁她的枷锁。
至于是感觉“它是爱”,还是感觉“它是枷锁”,则全看谢烨怎么想了。没有木耳之前,她显然只觉得这是爱,她甚至享受顾城对她的依赖和占有;可有了木耳之后,但她的母性被激发后,她又觉得这是囚禁。
尤其,后来心灰意冷间她也有了自己的所爱的男人之后,她便越发觉得顾城对她的占有和依赖,只是囚禁她的牢笼了。所以,她在和父亲的信里说到:
“我想在年底以前,回到新西兰带着木耳离开他(顾城),用什么方式我还不知道。我一直感到我离开他他就完了,如果他没死,他就会来找你和小弟(弟弟)的麻烦,这是我感到的最不好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谢烨写这封信时,英儿已经在他们前往德国期间,偷偷地离开了激流岛:她去找刘湛秋了。
所以,当时的情况下,顾城同时面临着两个女人的背叛。这也便是顾城在给父亲遗书里所说的“多情多苦”里的“情”和“苦”。
失去英儿后,已回到激流岛的顾城察觉到自己的理想王国遭到了破坏。当他在此时察觉到谢烨也已变心且要离开自己时,他意识到:他的王国要被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