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之于我们的恩泽,除传道、授业、解惑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崇高的人格精神和知识人的风骨。我的授业恩师,如李何林、朱维之、华粹深、王达津、邢公畹、朱一玄、许政扬诸先生,他们贯穿一生生命与心灵史的正是永恒的给予,从不要求一点一星的回报。今天,我宁愿“舍近而求远”,问道于灵界,问道于我永远感恩的老师,他们的思想、学识、智慧、仁爱是点燃我心灵的良知之灯。他们那些无言的思想,那“人去人格在”的精神,至今给我在这复杂的社会里指明坚守的道路和方向。他们的宝贵灵魂使我对自身命运有了明晰的认知。因此,点燃心灵之灯,在最深层意义上说,他们的人格风骨就是为了净化我的心灵,让我保持作为一名平凡教师应有的道义担当,保持自己的独立精神与风骨,并在此基础上坚守作为一个教师的职业伦理。
说到师恩永恒,对我来说,同样忘记不了众多师母对我的恩泽。用“恩泽如海”这个词来形容绝非夸张。这里只举几个小例子: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们几个人去北京看望李何林先生,忘记了什么事,何林师狠狠地批评了我,我毕恭毕敬地听先生的“训斥”。没想到师母王振华先生在旁边竟然看不下去了,大声对何林师说:“何林,你别像训儿子那样训小宁!”何林师头一摆,大声说了一句:“学生和儿子有什么区别!”先生的一句话不仅化解了这尴尬场面,对我来说更如扑面而来的暖风。恩师和师母的有趣对话,一下子就把我融进他们的生命中去了。
另一个例子,是发生在我和邢公畹先生、师母陈老师之间的一则小“笑话”。上世纪60年代,我已经晋升讲师了,“没大没小”的毛病却始终没改。一次,在邢先生家聊天,我竟然趁机在师母面前给邢先生告起“状”来了。我对师母说:“我大一时,邢先生教我们诗歌写作,我写了一首充满革命激情的诗,邢先生评议时竟认为那不是诗,充满了标语口号,从此我再不敢写诗,也不喜欢读诗了。”我还自嘲地说:“邢先生把一个天才的诗人扼*在摇篮中了!”师母极为认真地听完后,对邢师和我说:“老邢说话总是不留余地!”邢师坐在那儿只是笑而不语。师母又补了一句:“小宁不受这次打击,还真许是个写诗的材料呢!”本来就是一次开玩笑的小事,一经师母的认真呵护和表态,竟像一出小小的家庭喜剧!
再有就是华粹深先生对我年轻时教戏曲课不爱看戏曲演出的多次批评,这本来就是老师对学生教导的常态。可是有一次在华师家,华师又提起带我去看京剧《玉堂春》时我睡着了的事。华师母黄湘畹先生正做饭,出来就说:“粹深,你考考小宁戏曲是什么特点?”我在旁答曰:“场上之曲。”华师母立即为我说话:“别再数落小宁了,他记住了!”说完,就喊我和华师搬椅子吃饭。
这就是我大半辈子的幸福,有那么多老师的教导,又有那么多师母的呵护。老师是父亲,师母是母亲,是他们把我带大的,这句话是我父亲一直对我说的,我永不会忘怀。难忘师恩,师恩永恒!(宁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