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讲的同样是古代花魁妓女从良嫁人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正好相反,结局是皆大欢喜。
莘(xīn)瑶琴出身在东京汴梁城郊区一个开六陈铺的小康家庭。她从小就聪明伶俐,且长相靓丽可人,被家里人视如珍宝。十岁便能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无一不会,无所不通。本可以在这样一个家庭无忧无虑健康成长。
然而,就在这时,发生了靖康之难,汴梁城被金兵攻破,小小年纪的莘瑶琴在逃难的时候和家人走散,被人贩子卖到临安府(现在的杭州),误落风尘,做了妓女,改名叫王美,人称美娘。
后来,王美娘凭着自己的才艺和容貌,成为了临安府名妓,时人称她为“花魁娘子”,她的身价是一夜白银十两。即使是这么高的价,许多男人仍然趋之若鹜,慕名来和她相会的,更是川流不息,络绎不绝。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每天如流水般收入囊中,把个妓院老鸨高兴得整天笑逐颜开。
王美娘自从流落风尘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一直想着有一天从这里走出去,从良嫁人,但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人选。为什么呢?但凡来和她相会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尽管都有文化,但终归大多属于纨绔子弟,有名无实。王美娘一个都没看上。
也是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时候,有一个人走进了她的视野里。
临安城外卖油店的朱老板,过继了一个小孩。这个孩子原来叫秦重,和王美娘一样,也是在靖康之难中从东京汴梁逃难到的临安府。母亲早亡,父亲在他十三岁那年将他卖到油店,此后便失去了消息。秦重过继给油坊朱老板后,改名叫朱重。
油坊朱十老买下秦重以后,放在店里干活。名义上是儿子,实际上就是个伙计。店里原来就有一个伙计,因为贪恋油店家财,平时就经常贪污油坊银子,现在多了一个朱重,成了眼中钉,那个伙计没法如愿,就用诡计离间朱氏父子,结果朱重被赶出家门。
朱重在走投无路之下,做起了货郎担,挑着担子到处卖油。一天,路过妓院王九妈家,恰好王美娘出来送客,被朱重看见。朱重一见天仙一般的王美娘,“呆了半晌”,“身子都酥麻了”,心中发下一个宏愿:“如果能和这样的美女待一夜,就是死了,也不冤枉了”。为了凑够见王美娘一次的十两 银子,便每天加紧卖油,一分两分的余钱慢慢积攒。
常言说:只要心诚,铁杵成针。自从见了王美娘以后,朱重是茶饭不香,睡觉都不踏实,每天脑子里萦绕的,就是王美娘的身影。
于是日积月累,积攒了几年,才攒够了十两银子,要买王美娘一晚春宵。
朱重好容易攒够十两银子,打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来到妓院,点名要见王美娘。因为妓院平时所需的油也是他供给的,大家都认识他。老鸨以为他今天还是来给妓院送油的,就说:“这几天不需要油,过些天你再来吧。”
朱重说:“我今天不是来卖油的,我今天是专门来见花魁娘子王美娘的。”
老鸨嫌弃他是个卖油的,身份低贱,再三推托,后来见他的确是诚心,就叫他等上几天,为什么要等几天呢?因为每天来见王美娘的富家公子王孙太多了,很多有钱人都在他前面排着队呢。
为了不致于让王美娘嫌弃他,老鸨让朱重穿戴好一点,装扮成一个斯文的读书人再来。然而,好容易等到这天王美娘没有别的客人,他见到王美娘时,王美娘因为喝多了酒,醉倒在床上。醉眼惺忪的王美娘见到朱重,认为朱重“不是名门望族的子弟,接了他,被人笑话”。但是,朱重不以为意,整晚都在服侍醉酒的王美娘。王美娘吐了几次,朱重都用衣服袖子接住那些腌臜物,而且为了不伤害王美娘的自尊,当王美娘问他:“我是不是吐了?”的时候,朱重都矢口否认。
第二天,王美娘酒醒以后,回想这一夜的情景,深感歉意,觉得“难得这好人,又忠厚,又老实,又且知情识趣”,但只“可惜是市井之辈”,上不得台面,“若是衣冠子弟,情愿委身事之”。因为朱重花了十两银子,却并没有享受到相关服务,她过意不去,回赠朱重双倍资费二十两银子以作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见,朱重只想见到她,并和她待一夜,并没有非分之意,更没有别的肮脏想法。
油坊朱老板不久以后因病去世,朱重接手了店面。这时王美娘生身父母来到临安寻访失散的女儿,碰巧遇到朱重,朱重心好善良,便把他们留在朱家油店养活了起来。
一年之后,王美娘被福州太守的八公子羞辱,流落街头。她是小脚,三寸金莲,平时又养尊处优,没有车马轿子,自然是寸步难行,恰巧遇见经过这里的朱重。朱重连忙将王美娘背回青楼。王美娘为了回报朱重,留他过宿,并立刻决定嫁给他。
王美娘动用自己多年积攒下的钱财为自己赎身,嫁给了朱重。她跟着朱重回到油坊,才知道失散多年的父母亲在朱重的油坊里。见到亲生父母,王美娘百感交集。朱重父亲后来也到了油坊,朱重改回原姓,于是皆大欢喜。
这就是冯梦龙三言之系列小说之一《醒世恒言》 里《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梗概。
同样是描述妓女从良嫁人的故事,为什么王美娘和朱重能够修成正果,而杜十娘和李甲就以失败而告终呢?这里有几个缘故。
一,王美娘和朱重,是从朱重看上王美娘的美貌开始,以朱重的情真意切和他善良的心地为故事依托。这里有两个细节。一是朱重攒够十两银子以后见到王美娘,本来是来享受王美娘服务的,但是王美娘喝醉了,朱重却服侍了王美娘一夜。这就是朱重的可贵之处。二是,朱重是逃难来到临安的,见到同样逃难到临安的王美娘父母,可谓是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立刻同情起来,在利润很小的油坊养了起来,这是朱重第二个可贵之处:心地良善。
反观杜十娘和李甲的相遇、相恋和后来的杜十娘从良相随,是以杜十娘的美貌、李甲的大笔银子开始,又以杜十娘的自作聪明和一厢情愿为依据,但李甲心里却是一直嫌弃杜十娘的身份的。
二,从身份地位来看,王美娘尽管是妓院头牌花魁,但毕竟是妓女,身份低微。朱重是难民,油坊伙计、老板,身份同样是底层人士。两人之间,不存在谁嫌弃谁的道理。这是他们之所以能够走在一起、修成正果的前提。朱重喜欢王美娘的美貌,王美娘喜欢朱重的善良和知冷知热。
朱重是油坊老板,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只要他能够容忍、接纳王美娘,就轮不着别人说三道四。这是王美娘、朱重能够结合在一起的现实基础。
再看杜十娘和李甲两人的关系。杜十娘是妓女,不能被正统社会主流道德接纳和容忍,李甲则是大户人家子弟,这种人家天生就是封建社会的卫道士,是不可能容忍、接纳作为妓女的杜十娘的。
也就是说,王美娘、朱重的关系从开始的交往,就是以美好、善良起始,必然也会以美好、圆满而结束。而杜十娘、李甲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以肮脏的交易开始,且中间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自然也只能以悲剧收场。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两个故事,描述的尽管同样是妓女从良嫁人的过程,但它们给我们的启示、启发非常深刻。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说明杜十娘对李甲的无情无义、孙富的挑拨离间非常愤怒。怒沉百宝箱,说明她对自己多年积攒下的这些金银珠宝非常看重,在绝望之下,她既不希望任何人得到,又希望所有人知道她这个百宝箱的贵重。
一个怒字,证明杜十娘把自己的身价看得很高,但这恰恰是她的悲剧所在。也就是说,她自己认为自己拥有很多财富,理应受到李甲及其家人的肯定和赞赏,但这恰恰却是她最悲哀的地方。
因为杜十娘显然忘了一个最根本的现实问题。在正统的道德规则下来看,她拿着这个百宝箱嫁给李甲,只能证明她对李甲的真心实意,并不能证明别的。而且,这个百宝箱价值越贵重,就越是证明她自己身份的卑贱。因为百宝箱里的财富越多,越是证明她出卖自己身体的次数越多。然而,遗憾的是,杜十娘却并没有领悟到这一层深刻的含义,而是错误地认为这个百宝箱就是自己的身价。
我们再看花魁娘子王美娘,并没有说自己存了很多财富,也没有杜十娘那样的百宝箱,但她为了嫁给卖油郎朱重,毅然自己花钱赎回自己自由人的身份,跟着朱重回了家。这就是王美娘比杜十娘高明之处。很显然她比杜十娘活得通透、明白。她不显摆,也没有自抬身价。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同时也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真心实意的好男人。
一,我们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不管结果如何,但做人必须善良,只有平时多种善因,才能最后得到善果。算计别人的人,必然被现实算计。为人不耍小聪明,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只管善良,其他的交给天理天道。
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石子只能收获石头。我们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复杂因素。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我们既不能随心所欲,也不能消极抵触。国家法律、社会规则、公序良俗,永远是每个人要遵守和时时不能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