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熊十力先生逝世52周年的纪念日。
他与其三弟子(牟宗三、唐君毅、徐复观)和张君劢、梁漱溟、冯友兰、方东美被称为“新儒学八大家”。《大英百科全书》称“熊十力与冯友兰为中国当代哲学之杰出人物”。
熊十力先生有着不平凡的一生,是新儒家开山祖师。这位20世纪我国大师级的哲学家和坚贞的爱国民主志士,一生经历了从辛亥革命到社会主义建设这一中国历史上曲折多变的社会转型时期。他从旧民主主义革命失败的痛苦中反思、觉醒,慨然脱离政界,潜心学术研究,思考“中国何由停滞进”“革命终无善果”的历史原因和思维教训。
1949年,熊十力以特别人士身份被邀请参加首届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后被选为全国政协二、三、四届委员。1968年5月24日因患肺炎而心力衰竭,在上海虹口医院病逝,享年84岁。
为了纪念熊十力先生,团结出版社出版了《熊十力传》一书,为广大读者讲述他的一生。
本文内容选自《熊十力传》引言,略有删改。
二十世纪初期,我们民族经历深重苦难,在苦难中觉醒奋起,在奋起斗争中屡遭挫折,由于愈挫愈奋,而赢得了进步和解放。与此同时,在文化领域,中西古今各种思潮汇合激荡,也空前剧烈。正是在这种特殊的历史条件和文化背景下,涌现了一大批杰出的爱国思想家和坚贞的民主革命战士。出生于山明水秀的黄冈上巴河的熊十力,是其中之一员。
熊十力先生出身于书香门第,后家道衰落,至祖辈之后三代无立锥之地,靠父亲教蒙馆度日。少年时期,熊十力就立志救国,慷慨从戎,在湖北新军中组织秘密社团,奔走于推翻帝制的反清革命。辛亥之后,他又参加了护法之役,亲见袁世凯窃国称帝,张勋复辟,许多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所换来的战果被封建军阀所攫取。这位忧国忧民的爱国者不禁“苍茫望天,泪盈盈雨下”,于是决心弃政从学,转入钻研学术理论。这种转向,绝非消极遁世,而是一种高度自觉的历史责任感所产生的献身精神。正如他晚年所言的:“余伤清季革命失败,又自度非事功才,誓研究中国哲学思想,欲明了过去群俗,认清中国何由停滞不进。故余研古学,用心深细,不敢苟且。”他从辛亥革命失败的痛苦中觉醒后而深研古学,其根本目的在于弄清“中国何由停滞不进”。
他深知,这是一项难度很大的工作,这一方面要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严肃的历史反思,着眼于对中国封建传统遗毒的清理,真正认定“两千年专制之毒”,包括《儒林外史》中揭露的“一切人及我身之千丑百怪”,都需要大力清除;同时对孔子之学被汉宋以来小康之儒搅得面目全非,变成离孔子真经之异端、叛孔子大道之邪说,尤其是历代统治者标榜的所谓“以孝治天下”,以及“移孝作忠”等“支持帝制,奴化斯民”的宗法伦理政治信条,更必须彻底清算。
新中国成立后,他仍反复叮咛:“吾国帝制久,奴性深,不可不知!” 另一方面,他又不同于一般无视传统、妄自菲薄的全盘西化论者。他总结辛亥革命失败的原因之一,在于“清季革命思潮自外方输入,自己没有根芽”, 即是说民主主义革命的理想在中国由于民族资产阶级政治上软弱、文化上落后而缺乏应有的根基和思想土壤。因此,他上下求索,试图在传统文化中去“掘发其固有之宝藏”,竭力为他心目中的民主革命理想——否定帝制,诸如反对神权,“树立人权”“荡平阶级”“实行民主”“同于大公”“协于至平”等,找到自己民族传统中的“根芽”,赋予他们富有历史感的民族文化形式,借用古代的语言和传统思想形式来表达新的时代思潮。他对《周易》《春秋》《周礼》《礼远》等儒经的独特解释以及对历代政治学术的评论,几乎全是围绕民主革命和自由平等社会理想的设计这一主题。“以古筹今”“六经注我”的方式所表达的思想内容,实际是对封建专制主义的尖锐批判,是对东方近代化的价值理想的执着追求,力图使外方输入的“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等民主革命理论得到系统的中国化,从而对先天不足的辛亥革命进行理论补课。这是跳动在熊十力评史著作中的反映时代精神的思想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