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做格律诗“要寄情寓兴,不能以词害意”?
这句话普遍认为是曹雪芹通过林黛玉教香菱写诗透露出来他自身的诗词观。其实我在前面一篇专门写香菱学诗的文章里面就讲过了,林黛玉说这话,其实和格律诗毫无关系。
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我们可以明确地看到,黛玉教诗,直接是从格律诗中的律诗开始,所以有“起承转合”、有中二联对仗,平仄相对这些说法。
绝大多数人跟随着黛玉对格律诗规则轻描淡写地忽略,只看到黛玉后两句“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这是因为黛玉教诗,并没有说一定教香菱的就是格律诗。诗分为古体诗和近体诗(格律诗诗),林黛玉的意思很明显,你先从学写律诗入手,实在是出律了,就当古体诗好了。
这是一种正确的诗歌创作思路。平仄格律实际上就是我们创作近体诗的一套音韵辅助工具。我们写近体诗就是要以格律出思路,但是绝不被格律限制。
“不以词害意”在林黛玉和曹雪芹的手中,是指不要给规则(包括平仄格律)给约束了,而并非现在大部分人认为的纯粹就是指平仄格律限制诗意表达。
平仄格律会害意吗?可能会。碰到平仄和意境不可调和的时候怎么办呢?林黛玉说了啊,“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句子奇特,那就作古体诗就行了,只要写得好,突出了意境,不是格律诗并没有很大关系,又不是科考。
所以在真正的诗人手中,格律从来不是表达诗意的限制。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如此反对格律呢?有些事情吧,说明白了挺没意思的,其实没有格律,他们一样写不出好东西来。博学、有积累的诗人是根本不会被四种平仄格式和平仄选词所捆住,格律之上,一样纵横四海。
其实,这些人就是词汇量不够。诗词意象积累不够,又懒得在这方面花精力,那就怪格律嘛。其实关格律啥事?杜甫的诗,哪一首限制他的情怀和意境了?
可惜这句话成为了千万胡编乱写的人的挡箭牌。现在的人,有几个能做到“意趣真了”,又有几个人真的“有了奇句”?不过是拿了林黛玉这句“不以词害意”遮羞、自欺罢了,而且还振振有词。
这真是对林黛玉最大的误解。
以辞害意其实有很多种,有时候你觉得一个词很漂亮,很想用到自己的诗里面,或者要给领导爱人写东西,必须要藏头,这些都有可能让你的诗变得“隔”,这就害意了,并不一定破坏平仄格律,即使是四声八病里面也有很多并不坏平仄,但就是读起来不爽,这些都是打破了诗的连贯通顺,从大的层面来说,都把意境破坏了。
真的不要把格律看得太重,就算写现代诗,什么都不限制,我们也不一定能写得顺畅,能写出心中所想。对格律不了解,又不学习而盲目认为格律是诗歌创作的镣铐,这种思维才是真正危害我们诗歌创作的“有害之词”。
至于说到“寄情寓兴”,这倒没什么难的,你便是写的乌青体,“云是多么的白”,一白到底,其实也是有感情寄托的,一个人到了需要写诗的地步,自然是要抒发自己的想法和感情,寄情寓兴是必然的,只是水平有高低罢了。
这跟不以词害意没关系,跟是否写格律诗也没关系,曹雪芹把写诗的人看的太弱了,当然了,也许是我们这个时代人的文化水平都高了。
寄情寓兴,谁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