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成了在深秋时节站在河畔,对着一泓碧水,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水中央和彼岸的意中人最能表情达意的定情和信物。看似平常的一滴露水,也会营造出诗意朦胧,幻像无穷,切近而有渺远的奇境。从那时起,相思,作为深秋白露时节的一个主题,一种思想,一种情绪,串联其中的渴望、欢欣、幽思、惆怅也成为千百年来中国文化基因中的一个思念情结的永久传承。从“道阻且长”,到“道阻且跻”,再到“道阻且右”则又成为中国古典文化和哲学中坚韧、执着,锲而不舍的另外一条主线。
从夜长天短,早晚有了明显温差变化开始,那些秋露就开始星星点点点缀在凉爽的秋夜和清晨了。白天光线还很强,水分很快就蒸发了。到了傍晚、夜里、早晨,空气和湿气开始达到分界的时点。带着水分的空气就逐渐一点一点地化作晶莹的露珠了。夜深人静,她们也会一滴一滴拥挤在一片圆圆的树叶上,一绺青翠的棒子叶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上。“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人们在甜甜的梦想等待晨曦和黎明,这些露珠也你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互相依偎着,明眸善睐,等待着早晨的第一缕晨曦,在万条彩锦汇聚的万丈光芒中,羽化成一股清气,随风而飞。
露气渐浓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正是乡村收获或者等待收获的时节。鲁北的农村这个时节正好棒子熟了,挂在棒子顶端的樱子都黄了,棒子饱满的垂实裹在一层一层的棒子皮里边。没有熟透的那些棒子可以摘一些煮了、烧了,味道鲜美。烧的时候带着皮,煮的时候把皮剥的剩了一两层,用刀一切两段,在锅里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就熟透了。那些煮过棒子的水甜丝丝的,棒子的樱子都可以吃,从中医的角度可以通气、祛湿,可以入药。所以,每次煮过棒子的水我和妻子都会喝上两碗,味道很童年,很故乡。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这是在我老家那一片广为流传的一个谚语。二十四节气中与露有关的节气就有两个,一个是白露,一个是寒露。白露的时候季节刚刚开始转换,白天气温高,热,晚上气温低,凉,湿气和露气刚开始凝结。寒露就是深秋了,季节也正向着冬天行进着。凉爽之中已经有了一些寒意了,路上的行人有的已经开始添加了一些长衣。隔着白露和寒露是秋分,乡村的广袤田园里,还是一派忙忙碌碌种麦子的景象。
地里的棒子收完了,棒子棵倒伏在田野里,几天的功夫也入了场院了。平原的天空显出无边的寥廓和辽远,干干净净的地里翻过了,平整了,如无边无际的平畴,在天空,云朵和土黄色构勒的美丽图景里,又迎来了一撮一撮种麦的农人。最早的时候播种小麦用耧,如今都是一色的机械,原来一周播完的地块,如今一天两天就完成了。种子撒播在轩厚的土壤中,倘若前期的雨水充沛,翻过的耕地软绵绵,湿漉漉的。小麦种子深度事宜,用不了多久就开始发芽了。等到有了霜冻,麦子已经过了幼苗气,长出了嫩绿的真叶,蓬勃着,积蓄着越冬的能量。
秋霜篇
“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一场秋霜下来之后,满城的菊花灿烂地盛开了,在夕阳晚霞的映衬下,菊花有着无尽的风流韵味,信手所写的菊花诗句,描摹不出菊花那独特的韵味,因为菊花的情致已经随着人们进入了千家万户。
白露为霜。深秋的秋霜开始更多有了秋冬转换的肃*气氛。主题也更加集中地呈现处天涯羁旅孤独的惆怅和思念的深沉。在感情的抒发上则是更具“寥廓江天万里霜”“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壮阔和雄浑。色彩和色调上也日渐表现为这个季节盛开的菊花的绚烂多彩,表现为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的霜红的铺陈。在诗和画的表现守法中,夸张的,奔放,肆意渲染,视野高远,空间寥廓。
“十年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在大海的寒波中,戚继光坚持抗倭已有十年之久;站在脚下热土,遥望着京城宫阙。心血如同千山万岭上的浓霜,洒向群峰,染红所有秋叶。他笔下的秋霜是一片丹心,是一片赤诚,是以身许国酬壮志的坚毅和豪迈。
“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櫜鞬锦领,山西年少。”边塞秋晓,霜天无际,冷气袭人,步出帐外,只见晓色中隐约可见的故垒和低压的黄云下那随风摇曳的枯草。战马在风中嘶叫,边鸿在月下呜叫,陇山上戍卒身穿铠甲,在早寒中戍守。北宋嘉祐年间,蔡挺曾在边关任职,击退过西夏军队的进犯,他笔下的秋霜,是以苦为乐。
“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独出门前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被寒霜打过的灰白色秋草中,小虫在窃窃私语着,山村周围行人绝迹。我独自来到前门眺望远处田野,明月映照下的荞麦花白如雪。白居易白描的一乡村之夜烘托的是秋霜下乡村之夜的寂寞和寥落。回故乡老家,在秋霜的夜里,这样的感觉也是似曾相识。
故乡金秋的田园和乡村开始挂霜那会,还不到人们整天待在家里的时候。农人们一年四季都忙。立秋后忙着摘瓜果,秋分前后忙着种麦子。立秋前后是白露,种上麦子后就快到寒露,瓜果的盛果期过去,有的忙着采摘,有的忙着储存,有的忙着赶集去卖。你看那漫山遍野的苹果,在每天早晨起来天凉的时候,红中透亮,已经挂满了一滴一滴的淡淡的霜。这时的苹果要抓紧摘,等霜打过了,或者有了霜冻的斑点,口感和品质就差强人意了,也会影响苹果在市场上的价格。所以那时,胶东的人家雇人也要赶紧把苹果摘下来送到附近的果品公司储存起来,用不了多久,那些红彤彤的苹果就进入省城和全国各地的连锁超市了。每个盒子,每个苹果上都贴了“栖霞红富士”“徐家店津成泰”的标识,那既是地理标志,也是与其他地方的苹果相区别的辨识和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