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近世故家惟晁氏,因以道申戒子弟皆有法度。群居相呼,外姓尊长必曰某姓第几叔若兄,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尊姑夫,未尝敢呼字也。其言父党交游,必曰某姓几丈,亦未尝敢呼字也。当时故家旧族,皆不能若是。
【译】近世旧家,只有算着晁氏,晁以道训诫子弟很有法度:子弟聚在一起,称外姓尊长,定要说某姓第几叔第几兄,称姑父们,定要称某姓姑父或某尊姓姑父,从不称呼他的字。他们说其父辈交好的,定要说某姓第几丈也没有称呼他的字的。当时故家旧姓都不能这样。
【原文】包孝肃公尹京时,民有自言。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吕荥公闻之曰,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矣。古人言人皆可以为尧?舜。盖观于此而知之。
【注】包拯(999年-1062年7月3日),字希仁。庐州合肥(今安徽合肥肥东)人。北宋名臣。天圣五年(1027年),包拯登进士第。累迁监察御史,曾建议练兵选将、充实边备。历任三司户部判官,京东、陕西、河北路转运使。入朝担任三司户部副使,请求朝廷准许解盐通商买卖。改知谏院,多次论劾权贵。授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移知瀛、扬诸州,再召入朝,历权知开封府、权御史中丞、三司使等职。嘉佑六年(1061年),任枢密副使。因曾任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故世称"包待制"、"包龙图"。嘉佑七年(1062年),包拯逝世,年六十四。追赠礼部尚书,谥号"孝肃",后世称其为"包孝肃"。有《包孝肃公奏议》传世。包拯廉洁公正、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故有"包青天"及"包公"之名,京师有"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之语。后世将他奉为神明崇拜,认为他是奎星转世 ,由于民间传其黑面形象,亦被称为"包青天"。
【译】包孝肃公(即包拯)做开封府长官的时候,有老百姓跑到开封衙门来说:“有人曾经以白金百两寄存于我,可这个人已经死了。我把这白金还给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不肯接受。希望官府把他的儿子找来,我好把这百两白金还给他家。”包拯真的派人把他的儿子找来了,可他的儿子却推辞说:“我死去的父亲并不曾将白金付托与人呀!”于是两人相互退让了很久。包拯因这件事而发表感慨说:“观察这件事而使那些说‘无好人’的人,也可以多少感到一点点惭愧了。人人经过自己努力都可以成为尧舜,从这件事就可以知道了。”
【原文】万石君石奋归老于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祖固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敎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老白首,万石君尙无恙。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舎,窃问侍者,取亲中帬厕牏身自浣洒,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之,以为常。内吏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谢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吏,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吏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入里门,趋至家。
【译】万石君享受上大夫的俸禄告老回家,经过皇宫门楼时,万石君一定要下车急走,表示恭敬,见到皇帝的车驾一定要手扶在车轼上表示致意。他的子孙辈做小吏,回家看望他,万石君也一定要穿上朝服接见他们,不直呼他们的名字。子孙中有人犯了过错,他不责斥他们,而是坐到侧旁的座位上,对着餐桌不肯吃饭。这样以后其他的子孙们就纷纷责备那个有错误的人,再通过族中长辈求情,本人裸露上身表示认错,并表示坚决改正,才答允他们的请求。已成年的子孙在身边时,既使是闲居在家,他也一定要穿戴整齐,显示出严肃整齐的样子。他的仆人也都非常恭敬,特别谨慎。皇帝有时赏赐食物送到他家,必定叩头跪拜之后才弯腰低头去吃,如在皇帝面前一样。他办理丧事时,非常悲哀伤悼。子孙后代遵从他的教诲,也像他那样去做。万石君一家因孝顺谨慎闻名于各郡县和各诸侯国,即使齐鲁二地品行朴实的儒生们,也都认为自己不如他们。万石君的大儿子石建做了郎中令,小儿子石庆做了内史。石建年老发白,万石君身体还能健康无病。石建做了郎中令,每五天休假一天,回家拜见父亲时,先是进入侍者的小屋,私下向侍者询问父亲情况,拿走他的内衣去门外水沟亲自洗涤,再交给侍者,不敢让父亲知道,而且经常如此。担任内史的儿子石庆酒醉归来,进入里门时没有下车。万石君听到这件事后不肯吃饭。石庆恐惧,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仍不允许。全族的人和哥哥石建也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才责备说:“内史是尊贵的人,进入里门时,里中的父老都急忙回避他,而内史坐在车中依然故我,不知约束自己,本是应该的嘛!”说完就喝令石庆走开。从此以后,石庆和石家的弟兄们进入里门时,都下车快步走回家。
【原文】疏广为太子太傅。上疏乞骸骨。加赐黄金二十斤。太子赠五十斤。归郷里,日令家供具,设酒食,请族人?故旧?宾客,相与娯乐,数问其家金余尙有几斤,趣卖以共具。居歳余,广子孙窃谓其昆弟老人广所信爱者曰,子孙冀及君时,颇立产业基址。今日飮食费且尽。宜从丈人所,劝说君置田宅。老人卽以间暇时,为广言此计。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卢。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敎子孙怠惰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之怨也。吾旣无以敎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郷党宗族共享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
【译】西汉宣帝的太子太傅疏广。疏广功成身退,辞官归隐,皇帝赐黄金20斤,太子赠黄金50斤。疏广返回故乡后,不惜钱财,每天宴请亲朋故旧。疏广还催促家人变卖家产来摆设酒宴。过了一年,疏广的子孙对一位长辈说:“原来盼望父亲回家添置家产,可现在都吃喝花光了。您应劝老人家购田造屋。”这位长辈就向疏广讲明此意。疏广说:“我并不是个糊涂人,怎能不为子孙着想呢?家中旧有田产屋舍,只要子孙勤劳,足以使他们温饱,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如现在置田造屋,只会使他们怠惰享受。有才德的人财产多,就会消磨斗志;愚笨的人财产多,只能助长他们招灾惹祸。财产过多,会受忌妒,招忿怨。我没有什么来教化子孙的,也不想助长他们的灾祸并招来怨忿。再说这些黄金是皇上赐给我养老用的,我高兴用它来与同乡同族的人分享,来度过我的余生。”同族的人听后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