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在运河与长江上的位置)
现在说:“要想富,先修路”,足见交通的重要,在唐时,就是因为交通的原因,扬州成了商旅云集的经济发达地区。我们看诗歌里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又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又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李白也写诗说朋友“烟花三月下扬州”,“嘹唳塞鸿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等等,很多跟扬州有关的诗,这还没算杜牧的扬州诗。
回来说杜牧。杜牧在沈传师那里做巡官五年,一直是级别最低的,到牛僧孺这里,立即就提拔成了推官,这算正常提拔,毕竟熬了五年了,但接下来不久,他就又擢升为掌*,基实就是节度使的机要秘书,京衔也提升为监察御史里行。这可是非同小可的提拔,可见牛僧孺对他的关爱。
(大美扬州)
更重要的是,牛僧孺不限制他的上班时间,他的时间完全是自由的。据《唐六典》载:“凡内外百僚日出而视事,既午而退,有事则直官省之。其务繁,不在此例。”按规定也只是每日坐班半日,更何况牛僧孺对杜牧额外照顾,杜牧的业余时间十分充裕,这让杜牧有的是时间去宴饮,去交游,去风流场里胡混……
还有一条,《太平广记》里记载,牛僧孺每逢杜牧出去冶游,还专门派便衣兵士暗中保护,也就是说,杜牧不但可以出去玩,真遇到啥事,安全是有保障的,因为他有官方保镖。
如此条件,杜牧又孤身在幕,换成是正常人,谁不陶醉在风月场里?
青楼薄幸名
扬州繁华,自非宣州可比,杜牧一到,便深深陶醉在扬州的欢乐场中。杜牧在考进士前,其实就有喜欢女色的负面消息,吴武陵推荐他为第五名时,有人就指责他生活方式不简点,这是杜牧“好色”的最早起点,到了扬州,身份地位提升了,官方宴饮自不必说,私人宴乐当然也不少,举两个有代表性的例子说杜牧在扬州的生活:
1、《唐摭言》里记载了一段:
张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时杜此微为支使,南座有属意之处,索骰子赌酒,牧微吟曰:“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祜应声曰:“但知报道金钗落,仿佛还应露指尖。”
张祜是谁。就是那位写了《纵游淮南》“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的那位大诗人,诗中的神仙是谁,其实就是歌妓。两位大诗人,同时看中了南座的一位歌妓,怎么办,除了掷骰子赌酒外,就是比谁写诗快,争夺歌妓的归属。
美则美矣,终归有点鲜花腐烂的气息。
(诗人张祜像)
2、有一段更能说明问题,还是《太平广记》里的那段,后面有一段记载:两年后(杜牧说他十年幕府,是夸张,两处幕府生活,就算年头年尾都算上,前后也不过八年),杜牧回京任监察御史时,牛僧孺设宴给他饯行,当然得说客气话,牛僧孺私下跟他说“以侍御史气概达驭,因当自报夷涂。然常虑风情不节,或至尊体乖和。”前两句是客气话,以你这样的气概风度,自然能够一路坦途了。后两句则算是嘱托,但是我很担心你经常出入风月场,时间久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杜牧当然不能承认,本能反应就是抵赖:“某幸常自检守,不至贻尊忧耳。”我经常自我检省,不必大人操心。牛僧孺只笑笑,伸手拿出一个小书簏(竹箱),当着杜牧的面打开,里面全是便衣的秘密报告,时间、地点,非常详细。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终身感激,杜牧也是如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
但总归是风流惹了一屁股,用杜牧自己的话说,叫“赢得青楼薄幸名”。
一首怀念诗
回到长安后,杜牧被任为监察御史,他对扬州的生活仍然是念念不忘的。有代表性的诗体现在《寄扬州韩绰判官》中,全诗如下:
青山隐隐路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写这首诗时,杜牧已经离开了他心念系之的扬州,应当是836年秋天了。诗标题中韩绰,是他在扬州时的同僚,这两人关系很好,想必有无数次秦楼楚馆共游之时,若干年后,韩绰死,杜牧有诗《哭韩绰》足见两人感情之深。
(诗意图)
青山隐隐路迢迢。这一句从大处写起,写长安到扬州之间,青山连绵,隐于天际,长路迢迢,却又紧密相连。隐隐与迢迢,叠字,音节上很美,当然也写出了诗人与友人间山遥路远的空间距离。
秋尽江南草未凋。时节已到秋暮,想来江南的草木必然还未凋残吧,诗人身在长安(也可能在洛阳),心系江南,自己这里秋风肃*,万木凋零,但江南却仍然绿意犹存吧,两相对比,让诗人更惦记江南了,当然也更惦念远在扬州的友人。关于这一句,有两个版本,另一个版本是“草木凋”,明代杨慎的《升庵诗话》曾专门论及:
唐诗绝句,今本多误字……《寄扬州韩绰判官》云“秋尽江南草未凋”,俗本作“草木凋”。秋尽而草木凋,自是常事,不必说也;况江南地暖,草本不凋乎!此诗杜牧在淮南而寄扬州者,盖厌淮南之摇落,而羡江南之繁华。若作“草木凋”,则与“青山明月”、“玉人吹箫”不是一套事矣。
其中杜牧身在淮南,显然不对,但对草木凋还是草未凋的论断基本正确,但也可以这样解,如果“草木凋”残,是不是更能衬托出诗人落寞的心情呢?各有道理,全凭自家理解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