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蚁酒浮明月,鲸波泛落星。
——宋·石孝友《南歌子》
浊酒在明月下浮动,巨大的海浪翻滚,仿佛连夜空中的星辰都随之起伏。以蚁酒鲸波丈量天地,杯底月光与海上星芒遥相呼应。如此这般微醺视野,正是宋人在山河破碎之际,借酒意重构的宇宙图景。
02
流水白云芳草,清风明月苍苔。
——宋·文天祥《山中六言三首》
清澈的溪流边,白云悠悠映衬着翠绿的芳草,微风轻拂,明月高悬,照亮了地上那片青苔。文山先生山居六言,将家国沉痛化作四时风物。流水苍苔间藏着的,非是隐者闲情,而是孤臣用自然密码写就的丹书铁券。
03
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
——唐·刘长卿《谪仙怨》
愿白云将自己的思念带给千里万里之外的友人,愿那一轮明月载着我的愁思随着溪水带到友人的身边。刘长卿谪居诗中,云月成了最忠实的羁旅伴侣。这流动的光影里,晃动着中唐文人共同的命运倒影,漂泊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生活?
04
春风来海上,明月在江头。
——唐·白居易《正月十五日夜月》
春天的海风轻轻吹来,江边的夜晚,明亮的月亮高挂在天边。乐天元宵观月,把地理方位写成诗意坐标。咸湿海风与清冷江月相遇,竟调和出唐人特有的开阔胸次,让节庆灯火都成了陪衬。
05
白雪阳春应有价,清风明月不须赊。
——元·王冕《次韵全忠斋》
就像高雅的艺术和美好的季节都有其价值一样,清新的自然风光和明亮的月光却是无需花钱就能享受到的。王冕次韵诗中暗藏价值重估,雅乐虽贵不及自然馈赠。这看似清高的宣言,实是寒士对现实世界的温柔反击。
06
明月茫茫,夜来应照南桥路。梦游熟处。一枕啼秋雨。
——宋·吴文英《点绛唇·有怀苏州》
茫茫的明月,这时亦应照在苏州老屋一带的南桥路上。梦中身游苏州熟悉的南桥,无限激动,一觉醒来,却在他乡,泪水像秋雨一般湿透了枕头。梦窗怀苏州词,月光成了穿越时空的甬道。这照彻古今的银辉里,沉淀着词人最私密的记忆碎片,每一片都折射着临安城的旧影。
07
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风酒一樽。
——唐·牟融《写意二首》
弹完高山流水,又奏梅花三弄,伴着清风就着明月喝着酒。牟融写意诗中的文人标配,琴酒风月俱成灵魂容器。这般意境被后世不断临摹,终成中国士大夫的精神图腾。
08
遥海上明月,幽林生夕霏。
——明·胡俨《暑中咏怀 其三》
远远的海面上挂着一轮明亮的月亮,幽静的树林里傍晚时分升起了薄薄的雾气。胡俨暑夜咏怀,让海上月与林中烟完成时空对话。这构图暗合明代文人心中理想,既要经世抱负,也求林泉高致。
09
暂寄岭梅清绝处。笑俯清溪。只有清风明月知。
——宋·徐鹿卿《减字木兰花》
我暂时在山间居住,享受那如梅花般高洁清幽的环境,低头看着清澈的小溪,不禁微笑。这里只有清风和明月知道我的心情。将知己之情托付自然。清风明月不作壁上观,反成誓约见证者,这般物我交融,最见宋人理学修为。
10
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还照读书窗。
——宋·刘子翚《绝句送巨山》
明月不知您已经离去,深夜依然映照着您书房的小窗。刘子翚绝句中的月光最是残忍,依旧殷勤探看已成虚位的书窗。这永恒与无常的对视,让生死界限在银辉中模糊如雾。
11
二十四桥明月夜,清光此夜属谁家。
——明·童冀《广陵道中》
在有着二十四桥的那个美丽的月夜,这么明亮清澈的月光,今晚会照亮谁家的窗前呢?童冀广陵道中诘问,月色如遗产等待认领。这空茫之问里,晃动着扬州十日的血色记忆,让明月都染上了黍离之悲。
12
浮云任来往,明月在天心。
——宋·司马光《或谓光嗤景仁谈禅而自谈又因用前韵为景仁解禅》
天上的云朵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明亮的月亮始终高悬在天空中央。司马光谈禅诗里,明月成不动如如的禅机。这光景让新旧党争都成了过眼云烟,唯有中天冰轮亘古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