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铁质墙皮一角，白色保温泡沫露了出来。消防专家唐寒雨发现，十余家用彩钢板搭建成的商铺，包括餐厅、美发店、宠物用品店等，都是这种彩钢板加保温泡沫的“夹心泡沫”自建房。
这些存在重大消防隐患的自建房，位于吉林省吉林市船营区冯家屯转盘。
近期，国务院安委会组织16个综合检查组，对各地安全生产大检查的情况进行综合督查，并同步开展2021年度省级政府安全生产和消防工作考核巡查及国务院安委会成员单位安全生产工作考核。
国务院安委会综合检查组第二组对吉林省白城、吉林两市学校周边的餐厅、宾馆，以及各类建筑工地、自建房进行明查暗访，发现了多达28处的消防隐患：连片的自建房使用易燃的保温泡沫作为墙体材料，没有一家餐厅的燃气灶设置完全合规，小旅馆里的消防通道过于狭窄不符合规范，培训记录表敷衍了事，等等。
6月14日晚，综合检查组在现场总结会议上指出，基层有一些安全生产的经验做法，但也存在问题和不足。如基层政府统筹发展和安全的能力还不够强，安全发展理念树得还不够牢，责任落实还不够实，企业现场安全管理还不够精等，需要进一步加大工作力度，确保隐患整改“五到位”。
6月11日，检查组在一家水果店后面发现了200平方米的“垃圾场”。新京报记者 杨雪 摄
200平方米“垃圾场”堆满易燃物
6月11日，综合检查组对白城师范学院西侧旁边的一家水果店进行检查。
“没有开店，没有开店。”看见检查人员，商家站在通往屋后的狭窄通道里，连连摆手。水果店沿街的店面空荡荡的，看起来似乎没有营业，但后面房屋的地上却摆着各种水果。
墙上的电线随意接出一个插线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一个煤气罐放在墙角，检查人员一眼就发现了问题：“这是可调压力阀的煤气罐，是不符合标准的。”
检查人员又走进屋后的房子，约200平方米的屋内，堆满了泡沫、纸壳等物品。据商家介绍，这是房主的“仓库”。
“这就是个垃圾场嘛。”唐寒雨皱着眉头环视周围，“这里很容易起火，泡沫、纸壳都是易燃物，而且里面的温度明显高了好几度。如果不处理，一旦有个火星，很容易就燃起来了。”
据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介绍，包括水果店在内的附近区域均已签订拆迁协议。新京报记者看到，水果店旁的一家已经关门的烧烤店，电线从墙体中穿出，挂在外墙上的电表箱已经没了外壳，电线元件都裸露在外。
小旅馆的通道十分狭窄，而且只有一条。新京报记者 杨雪 摄
小旅馆消防通道过于狭窄
出了水果店往南走，是另外一条街道，路边有宾馆、餐厅、跆拳道培训班等商家。
舒馨宾馆是一个三层楼的小旅馆，占地面积100多平方米，每层楼隔出4个房间，共有14间房。
一名男子见检查人员到来，否认自己是宾馆的工作人员：“老板出去了，两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宾馆内的通道呈凹字形，且十分狭窄。“这样的通道显然是不符合规范的。”消防专家介绍说，根据相关规定，包括宾馆在内的特定营业场所，必须有至少两个进出通道作为消防通道，“如果只有一个通道，发生紧急情况很难疏散，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除了消防通道，这家宾馆的许多暗埋电线都是沿着墙壁直接牵拉，没有穿管。“不穿管的话，裸露电线的外绝缘皮可能会因腐蚀、老化等原因开裂，使墙体带电。”唐寒雨说，“穿线管本身是绝缘、阻燃的，当电线发生故障时，导致漏电甚至着火，穿线管就是最后一道屏障。很多时候，穿线管可以缩小漏电、起火的范围。”
6月14日，检查组专家在吉林发现成片“夹心泡沫”板房。新京报记者 杨雪 摄
连片的“夹心泡沫”自建房
在吉林市船营区冯家屯转盘，开了22年的金博缘浴池位于十字路口的黄金地段，距离东北电力大学只有500米。6月14日，虽是工作日的上午，店里仍有客人前来洗澡。
这栋三层自建房占地约500平方米。现场负责人叶先生称，他是老板的弟弟：“这是我们自家的房子拿来做浴池的。”
浴池背后有一架铁质楼梯作为消防通道，检查人员表示，主要问题是被遮挡和过于陡峭。其中，遮挡问题在今年6月9日已经被消防部门进行告知提醒修正。此外，消防专家在检查中，还发现消防设备存在锈蚀等问题。
店方称，浴池即将全面重新装修，届时将对安全问题逐项改正。
在金博缘浴池的旁边不远处，同样由彩钢板搭建的一家狗肉馆大门紧闭。
唐寒雨观察了一圈，绕到侧面撕开一小块铁皮，里面露出白色的泡沫。“这是保温泡沫，价格低廉，但是易燃。”
而就在街对面，11家同样用彩钢板搭建成的商铺连成片，包括餐厅、美发店、宠物用品店等，几乎全是类似的“夹心泡沫”。“这种处理起来很麻烦，整改就意味着里面的泡沫必须全部更换成其他材料。如果要替换就要拆墙，等于推了重新盖，但当地政府又未必同意原地重新盖。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
6月13日，检查组对企业安全规范等资料进行抽查。新京报记者 杨雪 摄
安全培训记录日期“提前”了两个月
在白城市中华城二期工程建设项目现场，唐寒雨到处寻找消防安全值班人员，“你们有没有值班人员？人在哪儿？到底有没有值班人员？”问了几次，只说有值班人员，都不见有值班人员出来。
唐寒雨打开计时器，“假设现在发生火灾，需要你们值班人员立刻进行处理，他们多久能到岗？我现在开始计时。”
连声催促中，两名穿着工地常见衣服的男子，才一人手里拎着一个灭火器走进来。“你们的规章里写着3人，为什么只有2人？”唐寒雨对照工地管理制度，逐一进行询问，“要求24小时均有人值班，你们只有2个人，怎么保证24小时有人在岗？”
检查中，施工方对安全问题的“应付心态”，在消防安全、教育培训记录表中暴露无遗。当天是6月11日，但检查组却发现了“8月22日”的培训记录。而现场项目方所有的施工现场消防安全检查记录表，都是同一人确认签字。
“你们的安全制度是‘完善’的，但是执行起来却是敷衍了事。”检查组消防专家说。
6月14日，检查组专家走访中发现，没有一家餐厅使用的煤气罐完全合规。新京报记者 杨雪 摄
餐馆燃气普遍存在问题
检查过程中，燃气专家陈星原在走访了两地数家餐厅后发现，煤气罐使用普遍存在问题。
“无论大小煤气罐，根据现在的安全标准，它的压力阀门是不能设计成可调节的。”陈星原展示了多种不符合要求的煤气罐调节阀，“一种是看起来不可调，但只要伸一个小的螺丝进去就能旋动。还有的甚至直接就设置成有手柄的可调节阀门。”
“餐饮加工需要旺盛火力，使用小罐不能满足需求，商家私自调压就成了普遍现象。”陈星原说。液化气民用罐和工贸服务罐的量不同，后者更能满足餐饮业需要，但花钱更多，运输也更麻烦。“大罐属于危险品，需要专门的运输车，小罐自己装在自行车上就能运走。”
检查人员发现，在白城市、吉林市两地的数家餐厅里，没有一家餐厅的燃气使用完全符合规范。“要么罐子有问题，要么软管老化，要么灶具不带熄火保护装置。”在陈星原看来，这意味着监管不到位，“相关监督管理部门只要去查，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不可能看不到。”
新京报记者获悉，此次综合检查中，共检查26个点位，在白城市、吉林市分别发现14处安全隐患。国务院安委会综合检查组指出，这反映出相关部门对安全重视不够、责任落实不到位、现场管理不规范以及隐患排查不彻底等问题。相关部门和单位要切实增强安全风险意识，严格落实安全生产责任，举一反三，全面排查各类安全隐患，落实落细各项整改措施，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新京报记者 杨雪
编辑 袁国礼
校对 刘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