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腿被牛踩断了，是我半年后才知道的。
当时，同村的人告诉我时，我还得意着母亲在家的健康与丰收。
2年前，我背井离乡，开始了我北漂的生活。每次在工作不如意或意志消沉时，总会接到母亲打来的长途电话。
乡下的母亲，平时很省。一个咸鸭蛋都会切成小小的八块，下饭。因为我的外出，母亲大方了许多，买了一千多块的手机，只为与我说说话。
在母亲的电话里，从未说过我的不争气。只是说，希望是一个等待的过程，就像地里的棉花，年头种了，年尾收。当然，母亲不会说什么高深的道理，只会拿眼前的农作物打比方。
母亲土得掉渣的比喻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在奔波中想起这些话，让我多了些期待，少了些沮丧。
突然发现，平时少言的母亲，也挺幽默的。每次问起她和父亲的身体状况，她都说，没事呢！饭能吃两大碗，睡能睡到大天亮。从洪亮的嗓门中也能听出那种壮实的健康。
母亲其实也没有特别的话说，只是告诉我，屋里的耕牛是如何卖力地犁田，说小鸡仔有多吵，长大了，一个有上百块的好价钱。家里的收成也比往年好，全换了钱，装在荷包里鼓鼓的。还说，如今也懂得养生了，去药材市场买了灵芝回来泡水喝，说能延年益寿的。
母亲大大咧咧的说话，逗得我大笑不已。时常梦见和母亲抓小鸡而笑醒。
有一段时间里，母亲的电话相对少了些。我也没在意，以为田里地里特别的忙。有天晚上，母亲又来电话。问她干嘛呀？她说，她在学画画。母亲请隔壁的珊子给我发来母亲的画。我看了，真是想家了。母亲画了家里的牛、狗、猫，还有房子。虽然没有色彩，但还是一眼就能看清屋里的所有动态。
今天想来，母亲画画的日子，就是她卧病在床养伤的日子。我在母亲的画面中感受到了亲切甜蜜的气息，却感受不到母亲的病痛。
我赶回家时，母亲正拄着拐杖在喂鸡。看见我风尘仆仆地回来，母亲很意外。随即就笑着说，昨天做了一个青草的梦，原来是你要回家啊！
腿伤成这样，怎么不跟我说呢？母亲说，对于庄稼人来说，这点事根本就不算事。你在外面好好的就是大事。
我摸着母亲有些萎缩的腿，心里酸酸的。母亲却又起身进厨房忙活。原来，母亲的隐瞒，是为了我在外能安心工作。这就是我那没走出过山窝的母亲，爱我的另一种方式啊。
作者：刘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