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拉肚子失眠了
从大运河回来,我有点受凉了,肚子不舒服,一路小跑到招待所厕所,酣畅淋漓地拉了一次,感觉还不彻底,摸黑躺在床上,身体开始急速的冒汗,很快溻湿了身下的草席。
招待所房顶上的吊扇,嗡嗡地转着不顶用,连蚊子都驱不走,房间热得真恨不得想钻进冰窖里凉快凉快。
瞪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毫无睡意,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又跑了两次厕所,本该入眠的时间,精神却越来越大。
朱青很快就睡着了,如雷的鼾声响彻房间,就听见我的肚子还在汩汩作响;其他同学也都入了梦乡,我却迟迟没有睡意。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这样哪行?可越是想睡,越睡不着;爬起来对着自来水管喝了点水、擦了擦身,躺下去,还是燥热口渴,心绪静不下来,就听见几只蚊子,围着我来回嗡嗡作响。
有心驱蚊子,又担心影响了他人,只好在床板上“轻轻地辗转反侧”,侧身不是,平躺不是;垫高枕头不是,空枕平躺也不是;也不知道折腾到几点了,才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已大亮时,我仍在呼呼大睡,梦中忽觉有人还推搡自己,迷糊间瞥见同屋的几张床,已是人去床空,陡然一惊,立时坐了起来。就见同学们正争相洗漱,几个人过来取笑我,“说了一夜的梦话,好像在背课文背公式,真是用功到家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揉揉眼睛,正想倒床再眯一会;就听到走廊里耿老师的招呼,让大家一刻钟后到食堂集合吃早饭。
2.大运河游泳出事
早饭匆匆完毕,大家列成两队,步行向运西中学进发。
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物理,由于前一天晚上没能休息好,我这两门课考得稀里糊涂的,尤其是物理,竟有一个卷面临到交卷十五分钟时才看到,囫囵填满了,估计凶多吉少。
傍晚走回二招时,队伍已经不成样子了,松松垮垮的不少人掉了队,送考的老师也顺道去商场买东西了,让大家自行回去。
在二招的院子里,有的同学在临阵磨枪背政治题,有的同学在对答案,考得差的连连叹气,考得好的貌似谦虚。我感觉头昏脑涨的,躺在床上休息,只等晚上开饭。
晚饭时分,原来满满当当的三桌人只凑了两桌。饥肠辘辘的同学们围在一起,用筷子敲着晚饭奏鸣曲,等着上菜。
正在这时,就见(1)班高福耀,浑身湿漉漉地一头冲了进来,惊慌的直奔耿老师,“不好了,沙向东掉运河里去了,公安局的还在捞。”
众人慌作一团,耿老师一下子蒙了!撕扯着语无伦次的高福耀,没等他说完,就带人直奔出事地点。
原来,大家步行回二招的路上,由于天气酷热难耐,招待所水龙头常常拧不出水来,接个洗脸水都要排队等半天,更别提洗个凉水澡了。
同学们牢*满肚,路过运河边,男生们都想到了游泳解暑。尤其是高福九、曹庆耀、沙向东等人,纷纷吹嘘“自己水性好,一个猛子可以扎几十米远,踩着水都可以把自行车送到对岸,在运河里游几个来回更是不在话下……”。
说着说着就抬杠起来,争论的结果是“是骡子是马,到大运河里溜溜”,结果几个人偷偷离开队伍,下水比试起来。
沙向东游得最快,到了运河中间,感到体力不支,等再想返回来,为时已晚,被一个浪头打了过来,随之起伏扑腾一阵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众人冲到河堤,一切都晚了,沙向东已被捞了上来,直挺挺地躺在了那里,脸色铁青,气息全无。
耿老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没起来;几个女生吓得脸色煞白;顾老师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脯的,连喊名字,已然无济于事。
那天晚饭吃得很安静,满桌的菜剩下一半,同学们都垂着泪,没有胃口。
学校的几个校长和主任也包车赶来了,配合公安局的人紧急处理这次溺水事故。
沙向东的父母是西沙庄的菜农,中年得子含辛茹苦付出了十来年,得知讯息后,在二招疼得满地打滚、撕心裂肺,惹得大家再次悲凄难过。
这次溺水事件后,几位送考老师都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处分,二招又增加了四个老师,边做沙向东父母的善后调解工作,边安慰这一帮惊魂落魄的学生,重申了更为严格的考试纪律,每个房间都配备一个老师,确保大家安心应考,把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几个同学在噩梦中惊醒,半天心情难以平复。
1991年6月,第一次进县城,第一次参加人生有抉择意义的中考,就遇到了这样的意外。
隐隐约约中,我感觉这次中考,结果不会太理想。
3.没考上中专?
二十天后,中考成绩公布了,我五门课共考了493分,基本发挥了正常水平,在赴县迎考的同学中居于中游。
半个月后,录取分数线下来了,最低控制线据说是490分,我仅高出了3分;由于我报考的学校,还是比较热门的南京粮食专科学校、镇江船舶职业学校和徐州粮食学校,因此仅过线3分,录取前景并不乐观。
成绩没下来急得很,成绩下来后愁得很。
家里根本帮不上忙,自己上学家里从来没问过,填报志愿时更是全凭自己的感觉。
大姐托了几层关系到县招办打听了,一时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我在家等得干着急,因为中专如果没有录取,据说镇上高中也不会收自己,尽管自己超出高中的录取分数线五十多分。
有一天,闲极无聊,到八中去打篮球,正好朱青也在,玩了一会,知道他的录取通知书虽然没收到,但很有可能考上镇江船舶职业学校。
因为他不仅超线十几分,还通过各种关系,托到了船舶学校的领导,据说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心酸,突然感到身后家庭在关键时刻的支撑力量是那么的苍白、虚弱,打起球来也没了气力。
傍晚时分,我跟着朱青到了他的家里,准备借几本小说回家看看。
他家的院子很大,在里面都可以打羽毛球了;屋内窗明几净,像旅馆大堂一样;家具崭新整齐,彩电的屏幕占了大半个八仙桌;这些富丽堂皇的场景,把我的心情映衬得更加寒酸失落。
好在三姑(朱青的母亲)十分热情,至今她仍记得我出生时,父亲将红喜蛋散发满庄的事情,自己也吃了两个;一见我都这么大了,此次也报考了中专,很是高兴。
她说若是能考上,不管是哪个学校,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当听说我分数刚压线、托人找关系又不得力时,挺为我惋惜的,建议继续托人,争取能走上。
她说你这个分数很危险,可上可下的,搞不好,就要别人顶了。
要不然,高中不收,可怎么办?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学不白瞎了?
从朱青的家中出来,我为朱青高兴,更感到一丝绝望。
刚才和三姑聊天时,差点想拜托朱青家的这层关系,联系镇江船舶学校,花多少钱都行。自家条件不好,社会关系也简单,临近中专录取快结束了,真是捧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啊!
可是,“张嘴容易闭口难”,万一三姑为难或者拒绝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我家虽然清贫,但每个孩子自尊心都很强,生怕别人看不起,从不愿强人所难。
一时间,我觉得还是等大姐从县上回来后再说吧?
八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大姐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县上回家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正规录取的中专结束了,通知书已全部下发了,如果没收到,那就是落榜了!
正假装沉浸于小说里的我,听到了这个消息,长久以来揪着的心“突”的一下坠到了谷底;心情灰暗至极,头埋在书本里久久不愿抬起,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暗骂自己真没用,怎么就不能多考几分?
而家庭出身,决定了自家不可能像别人一样游刃有余的投门子走关系。
待心情稍稍平复了,刚想提朱青这边的关系,大姐说前几天已去了朱青家,托人打了电话,镇江那边说已招满了,不是钱的事。
像这样热门的学校,都得中考之前就联系,事到临头,再托人,已是晚了。
我无话可说,一头扑倒在小床上,心里惶惶的四肢无力。
中专这条路,就这样,在无尽的期待中走到了尽头。
4.决定上高中
临近九月高中开学,大姐带着我的成绩单,跑了几次八中;先后找到了她以前的两位老师邹仙霞和刘晨兰(她们也是我的数学和化学老师),说了我的事情,希望能托人上八中。
两位老师满口答应,并热心帮忙联系。后来,我被八义集中学的高中部补录了,条件是多交三百元的插班费。
为了消除我心中的阴影,邹老师一次在集市上碰到我,还热情地给我打气,“男孩子,上什么‘破’中专,毕业出来能干啥?不过是骑车沿街送信,看看粮库水库,到车间、船上当操作工罢了,即使是坐在银行里数钱,那也是别人的钱!从事的都是些重复劳动,有什么前途?”
她还说,“我给你说,初中是打基础的阶段,高中才是正儿八经学本领的时期,三年高中只要好好学,就是考不上大学,也比中专强!以后参军,或者招工的,拿着高中毕业证都可以去!再者来说,根据我对你的了解,和你初三一年来的进步,我敢说,493的高分不是你的真实水平,你还有潜力可挖;到了高中,只要沉下心来,好好学习,三年后,八中就是走上一个大学,我敢说,那就是你!你要不相信,照我说得做,邹老师的眼光从来没错过!”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慷慨激昂!
我听得茅塞顿开。
是啊!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就同时打开了一扇窗,自己只是中专没考上而已,有什么自怨自艾的呢?初中三年已证实了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初三那一年,进步快得很,相信未来的高中生活,自己必将不负众望,用三年的时间,划出一个更大的圆来。
那天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一字一句地抄录着一首汪国真《在走向远方》:”是男儿总要走向远方,走向远方是为了让生命更辉煌;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年轻的眼眸里装着梦更装着思想;不论是孤独地走着还是结伴同行,让每一个脚印都坚实而有力量…….”
(初中阶段结束,六月起,进入高中阶段,谢谢读者朋友们。上海小区可以自由出入了,复工复产在即。我们也即将回归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