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那家家栽沙果树。每年夏末,红彤彤、金灿灿的沙果压弯枝头。咬一口,酸甜可口;吃一回,意犹未尽;想一次,魂牵梦绕。
小孩子们专挑品相最好,带糖心的那种,外表看有些透明的必有糖心。糖心的很甜,其实是甜味太浓掩盖住了酸味。吃多了,不知不觉牙齿变得像生病的孩子一样,软弱无力,吃东西使不上劲儿。我们俗称倒牙。
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又几乎不买书,日历本子成了流行科普读物。日历本子有云:吃葱叶治倒牙。于是,我吃完沙果后,上园子里掐几根葱叶,用手撸一撸,不洗也不蘸酱,直接吃起来。葱叶辣辣的,吃完要喝口凉水缓解一下。
那时候,生活困难,缺肉少菜,大葱成了家常便菜。我们吃葱叶很少清洗,经常是洗手后,用手撸一撸就吃。城里的亲戚来了也嘱咐不用洗,直接蘸酱吃。
吃玉米碴子时,我喜欢把葱叶撑开,灌入玉米碴子再吃。这种吃法可能是我的独创,自从尝试了,未见有人模仿。
沙果树叶子上生活着一种浑身长刺、黄绿相间、模样俏皮可爱的小虫子,俗称洋辣子。洋辣子总是潜伏在叶子被面,不注意很难发现。小孩子们摘沙果吃时,都有被洋辣子蜇一下的经历。那滋味,热痛难奈,痒痒的,又不敢挠,越挠越痛。不能沾水,沾水更痛。痛得欲哭无泪,欲语无言,痛得心烦意乱,痛得影响睡眠。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通常自愈。
有人说,洋辣子专蜇皮肤上的汗毛孔,手心那面没汗毛孔,洋辣子无可奈何。想试一试,又怕被蜇的怀疑人生。思索再三,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肚碰了碰洋辣子,毫无感觉;又碰了碰,还是没感觉;大着胆子随意碰,真的没感觉。越碰越快,越快越容易疏忽,冷不防手指背面碰了一下,那滋味至今难忘。
为了随意摘取成熟果实,我在沙果树叶子刚刚长成深绿色时,有事没事蹲在树下仰头查看每一片叶子背面,发现一个洋辣子,连叶子一齐摘下,或石头砸,或脚踩,把它弄成肉酱。一窝窝,一只只模样俊俏的小可爱,就这样被我灭掉了。当然,每年都有漏网之鱼,疯狂地报复我,疯狂地蜇我。为了品尝糖心沙果的滋味,被蜇一两下、两三下也是值得的。
我们吃掉的只是极少一部分,大部分卖了,换取零花钱。有时,也换取我的学杂费。
卖掉的沙果都是七八分熟的,九分熟的味道最美,只是容易磕破,又有后熟作用,熟过劲了就坏了,无法食用了。所以,沙果到七八分熟时就要卖掉,只留一小部分自己食用。只有果树所有者能吃到最好的沙果,这也符合谁有所有权,谁获利最大的市场原则。
后来,有人学到制作罐头方法,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都会了。于是,自制沙果罐头诞生了。自制沙果罐头解决了沙果很难储藏越冬的问题,成为技术改变命运的成功典范。然而,我还是喜欢吃树上现吃现摘的糖心沙果。
这些年长年在外工作,再也没有吃到梦寐以求的糖心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