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千年的历史更迭,到了唐宋时期,我省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基本成型。白兰道是古代青海交通网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它因白兰古国而得名。2007年,由我省著名地方史专家朱世奎先生、吐谷浑史研究专家程起骏先生等五人组成田野考察团,就白兰古国的位置以及白兰道的具体走向,前往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都兰县以及柴达木地区进行了实地考察。
一个扑朔迷离的古国
要了解白兰道,就先要了解白兰古国。但是,迄今为止,这个曾在中国历史上名耀一时的古国的具体位置仍然扑朔迷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白兰古国与吐谷浑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从吐谷浑开国之初,便有遗训“退保白兰”。因为这条遗训,在吐谷浑古国的历史上,曾出现过至少五次退守白兰的记载。朱世奎先生向我们讲述了吐谷浑五次退守白兰的经过。
第一次是公元329年,吐谷浑长子吐延,因对所征服的羌人残暴不仁,最后被羌人首领姜聪刺*,弥留之际,吐延留下遗训“吾气绝,棺敛讫,便远去保白兰。白兰地既险远,又土俗懦弱易控。”当时白兰国属于吐谷浑的羁縻(笼络控制)之地,白兰国由白兰羌人控制,白兰羌人性格懦弱,便于控制,而且白兰地区易守难攻,是吐谷浑必须保护好的大本营。
第二次退守白兰,是在公元398年,由于吐谷浑国王视罴,谢绝了西秦赐封的白兰王称号。西秦国主乞伏乾归大怒,率领大军兴师问罪。视罴再次远遁白兰,才逃过一劫。
公元417年,西秦派大军攻打吐谷浑八世国王树洛干,树洛干大败,“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而卒。此为三守白兰。
公元444年,吐谷浑内乱,北魏派遣大军征讨吐谷浑,吐谷浑大败,国主“慕利延奔白兰”。可是这次退保白兰吐谷浑以失败告终,公元445年北魏攻占了白兰等地。吐谷浑国主慕利延率主力部队一路西逃,占领了新疆于阗,“*其王,据其地”。公元446年,北魏军退,慕利延又回到白兰等故地。此为四守白兰。
公元460年,北魏派军两路攻打吐谷浑,此时,吐谷浑十二世国王拾寅正在白兰建立王城,故史书不用“奔保白兰”,而是说“拾寅今保白兰”。这也算是吐谷浑五守白兰。
吐谷浑为何如此看重白兰呢?朱世奎说:“五胡十六国时代,很多国家都是昙花一现,兴亡匆匆。国运最短的是鲜卑南燕,存国只有13年。唯独吐谷浑存国356年,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吐谷浑占有白兰之地利,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吐谷浑与周边邻国相比,综合国力相差甚远,与其后的劲敌北魏更是无法相比。吐谷浑先后与南凉、西秦、夏国、北魏发生战争,大小数十战,多次被对方打败。败则王室和核心部队就‘奔保白兰’。在白兰恢复元气、补充兵源、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复出。而大胜之一方,因鞭长莫及,也只好听之任之。吐谷浑正是在多次退守白兰中,吸取教训,不断发展,日益强大。因此,吐谷浑守白兰就是保住了国运,如果没有白兰可退可守,吐谷浑也许早被西秦或北魏消灭了。”
香日德,白兰故址?
白兰国是吐谷浑可靠的根据地,也是其重要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由于拥有白兰,才使吐谷浑国运绵长,最终完成了吐谷浑文化与汉文化、羌文化、吐蕃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创造了独树一帜的吐谷浑文化。从这些方面说,白兰也是多元文化大融合的起始点。”朱世奎说。对于吐谷浑有着如此重要的作用的白兰国,在历史长河中的记载十分有限,这也让白兰国的具体位置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我国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和我省著名专家学者李文实先生认为,白兰在今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属六县。陕西师范大学西北民族研究中心主任周伟洲等人认为,白兰在青海湖西南柴达木盆地的都兰、巴隆一带。青海民族大学蒙古语言文学系教授才仁巴力,从语言学的角度分析,认为“白兰”应该是“巴兰”,白兰即巴颜喀拉山。青海民族大学教授吕建福认为,土族语“泉”的发音与汉译“白兰”对音,所以他认为白兰在河源地区,即玛多县全境和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东北部。日本学者山口瑞冈认为白兰在四川阿坝。松田寿男认为白兰在柴达木。
2007年,通过实地考察,朱世奎等人得出结论,白兰是以吐谷浑衙帐(王城)即今青海省海西州柴达木盆地、都兰县香日德镇为中心的广大地域。“白兰成为吐谷浑生死存亡之地,至少要有三个要素,首先要地处险远,易守难攻。二是,生活资料要充足。第三,要有较好的地缘政治环境,左右无强敌,无被前后夹击之势,无后顾之忧。青海省海西州柴达木盆地、都兰香日德和布尔汗布达山南北麓的广大地域正好有这样的条件。”朱世奎说。
海西州柴达木盆地、都兰香日德和布尔汗布达山南北麓地区自古以来物产丰富。“都兰”,蒙古语的意思就是温暖的地方,这里气候适宜,畜牧业发达,吐谷浑下辖还有茶卡盐池。史料记载,“白兰宜大麦,而多蔓菁。”香日德地区是我省重要的春小麦高产区,又有一条可通往果洛藏族自治州地区,以及西藏的孔道要驿,进攻退守很方便。
史书又载,白兰“西北有流沙数百里,夏日有热风,为行旅之患。风云所至,唯老驼预知之,即鸣而聚,立埋其口鼻于沙中,若不防者,必致危毙。”此为典型的柴达木西部景观。骆驼为海西特有的大宗畜群,专食骆驼蓬、冰草、沙棘等植物,并爱舔食盐碱,果洛、玉树地区则无养驼的条件。
处于南北朝以及西秦夹缝中的吐谷浑正是因为有了白兰这样的退守之地,才有了三百多年的历史。
以白兰为起点开辟水上丝绸之路
因为白兰国对于吐谷浑如此重要的作用,以白兰为中心的古道是吐谷浑进攻退守之路,也是其贸易、文化输出之路。据朱世奎介绍,吐谷浑人在建国三百多年来,以白兰为中心,放射状地开辟了东西南北的多条道路。
白兰道北通北魏,从白兰出发,经盐池(茶卡),过赤岭(日月山),从西平(西宁)、金城(兰州)、长安(西安),最后到达洛阳。南联藏大道,以白兰为起点,经格尔木,唐古拉山口,到温泉、那曲,抵达逻些(拉萨)。
从白兰向西,可以直达西域各国,道路分为三条。第一条,由伏俟城(青海湖西)经白兰,西北至今小柴旦,越当金山口,到甘肃敦煌;由敦煌西出阳关至西域鄯善、若羌,这条线亦即西域南道。第二条,由伏俟城经白兰西至格尔木,在西北至今茫崖地区的尕斯库勒湖,从茫崖镇西越阿尔金山山口,至西域鄯善,与第一条线合而为一,此路也大致与今青新公路一致。第三条,由伏俟城经白兰西行至今格尔木,再往西至布伦台,西行沿今楚拉克阿拉干河谷,越阿尔金山,沿今阿牙克库木湖至且末古城,再与第一、二线合。除此之外,吐谷浑还向南开辟了一条重要的道路——水上丝绸之路。
“关于这条道路,史书上的记载很少。它是吐谷浑与南朝往来的重要道路。《魏书·吐谷浑传》记载,第九位君主吐谷浑王阿豺,登西嵹山,观垫江(白龙江源),因感而发说:‘水尚知有归,吾虽塞表小国,而独无所归乎?’这是吐谷浑与南朝通使之始。”朱世奎说。
根据多年的研究,朱世奎先生根据南北朝时期各朝的《吐谷浑传》的文献资料,推演出来了这条道路的大体走向。吐谷浑的白兰—河南浇河(今青海境内的贵南、贵德)—沿西顷山(嵹台山)北麓—龙涸(四川松潘)—岷江—宜宾—蜀郡(益州成都)—巴郡(重庆)—三峡—江夏(武汉)—黄州—安庆—建康(金陵、南京)。
当年,吐谷浑采取北拒元魏,东抗西秦,南和南朝的战略方针,与北魏和西秦既有遣使、纳贡、受封的一面,更有大打出手生死争斗的一面。然而与南朝之间没有过任何战争,一直保持友好和睦相处。
“正是通过这条快捷而又便利的水上丝绸之路,吐谷浑多次派使者向南朝贡献方物,他们将吐谷浑产的善舞马、四角羊等运到南朝。又将内地的农业、冶金、造桥等技术以及绸缎、布匹、茶叶等商品和汉文典籍传播到吐谷浑,大大提高了吐谷浑人的文化水平。”朱世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