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日记
(纪实随笔)
杨崇德
第 1 天
2019年8月2日。农历七月初二。
星期五。
天气不错。
星期五的日子,想必我不说,大家的心情也会是一样的。
对于那些规规矩矩上班的来说,会越上越快乐,上了上午,下午会很快溜过,然后是快快乐乐下班,仿佛获得了一种解脱,因为明天和后天,真正地属于自己,不接客,不开会,不培训,不做那些单调乏味的事。
对于那些经营自家买卖、靠双手糊口的人来说,星期五或许是他们生意的炉灶里,刚添加上的那把干柴,它会使得周末这两天顾客盈门,买卖攀升。
而对于那些退而闲之、居家养老的人来说,星期五则是他们期待亲人团聚、共享天伦的幸福时刻。
总而言之,星期五,应该是神州大地上的人们,在忙碌完近一周后,准备安享自由、闲适、散漫生活的前奏之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垂涎的好日子,它却成了我们父亲杨贤云走出家门、走进医院的第一天。
父亲已满86岁,吃了3个多月87岁的饭。
父亲看起来很健壮,一百二十多斤,尚能挑五六十斤的担子上三楼。
父亲现在居住的这个家,座落在怀化市区一个小院里。那是我和父亲曾经居住的房子,后来卖给了弟弟。
父亲母亲就在这里,继续与弟弟一家人共同居住。
弟弟是个有单位的人。当了个小领导,却比那些当大领导的,还要忙得多。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七姊妹当中,弟弟是老满。弟弟读书不是特别出色,但还是拿到了一张专科文凭。有了这张文凭,加上我奋力举荐,他终于获得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跳出了农门,跳出了那个“穷天”村。
弟弟找的老婆,也很不错,是个全日制本科生。学数学的。因而,也就成了个数学老师。
弟弟成家以后,经历了一些坎坷,先是自己在芷江一个大山沟里工作,想进怀化市区,奋斗了三四年,进了怀化,却被抛在很远的两个乡镇继续磨练。还有弟媳的工作调动,找主管部门、找各种能人,法子用了很多,钱花了不少,但他很坚韧,从不气馁。
七八年的功夫,弟弟的一切不顺心的事,都变得如愿以偿了。
弟弟不像我那么爱读书,可他交朋结友,比我要强许多。各类朋友,五马六道,他都交。因此,弟弟吃得开。经济方面,弟弟要比我强许多。
我夫人多次这么评价我们俩兄弟,说,你呢,捡了你母亲的样,善良,老实,知足;你弟弟呢,捡了你父亲的样,肚子里有想法,到外面绝对不会吃别人的亏。
父亲原来很是不放心我这个弟弟的。
父亲认为他交朋结友,不分好坏,有时晚上,很晚才归屋。父亲要我管一管他。
我笑着说,爹,崇喜他朋友多,这是好事,只要不干违规违法的事,不回来吃饭,或者晚一点归屋,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年轻人,不同您们那一代了。
经过数年的磨合和观察,父亲最终认定,我这个弟弟,本质上没有一点变坏,他待人处事的能力,反而比我要强,有种独挡一面、兼顾全局、左右逢源的本能了。
父亲后来与我谈到这个弟弟,嘴角总是翘翘的,挂满了笑。
父亲的老屋,是个木质结构的,属于湘西最传统的那一种,座落在一个叫“穷天”的小山村。
穷天,是我们七姊妹共同生活过的原始家园。
那里,四面环山,有限的田亩,都是倚山叠置而上。虽不通马路,没有电灯,条件非常艰苦,但我们依然爱着那个家,时常回味着我们的过去。
苦是苦了点,但现在回味起来,像吃蜜糖,甜滋滋的。村里原来有两百多号人,如今,已经变得相当萧条,只剩下十几个人在那里守屋。
1996年,父亲的心脏出了点问题。当时,我在怀化市区工作,于是把他和母亲一起接上来同住。名义上,父亲是进城随住了,但父亲还是放不下老家的田和山。他时常往返于城乡之间。
2000年,我离开怀化,来到省城长沙工作,父亲母亲就跟着我弟弟居住。
如今,父亲与我弟弟已经生活了18个年头。
父亲乡下的那幢老屋,也就长期落了锁。每年各个季节,父亲总要回乡下去,打扫打扫他的老屋。那是父亲流血流汗建起来的。相当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