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引言
我的家乡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村子，在外人看来，用穷乡僻壤来形容是毫不为过的。我在此生活了快二十年，那里的人们都以务农为生，家家户户种地养牲口，经济发展水平是落后的，尤其是在八几年那个年代，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每家都很穷。人们都吃着不过能饱腹的饭菜，住着土坯茅草房，不少房子经年累月不经修缮，夏天漏雨冬天透风。
就是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小村子里，却矗立着一所规模堪称恢弘的小学。小学名为同利，是以村名而名。它座落于村子中间的位置，接近二十间的规模，东西横跨几乎有50米。学校墙面以红砖砌就，木制窗棂，水泥裙围，房顶覆以银色铁皮。操场虽是土质路面，却极其平整，南北长约70米。临教室窗户下，东西各有一花圃，每到春夏之交，师生们亲手种下的诸多不知名花朵争相斗艳。路过学校的人们，耳朵里听到的是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鼻子里闻的是阵阵花香，身心感受到的是一片盎然生机。
我十九岁离家，在外求学上班，每年回家的机会极少。但是不管身在何方，那个小村子中的家始终装在心中，每次回家小学校都要去认真地看一眼，只是很多年了，学校已经荒废，操场变成了菜地，往日热闹的教室早已归于沉寂，不免神伤。
记得2012年春节，我和妻又去小学散步，看见大门敞开，便踱步到学校里边去。只见当年的讲台还在，只是水泥台面已经龟裂，一角也坍塌掉了。校门处的对联由于是水泥质地，风采依旧：杨柳吐绿春风来，桃李芬芳满园开。是为桃李满天下的美好寓意。我们当年的教室就是进大门后右手的第一间。那是我小学毕业后时隔接近二十年又一次回到那间教室。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忽然觉得教室似乎小了许多。那块熟悉的黑板，下边是老师用黄色油漆漆成的田字格，田字格依然清晰，仿佛昨天刚刚刷上去，鼻子里还能闻到那油漆的味道。教室左前方那个装杂物的小柜子，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只是柜面黄色的漆略显斑驳。一张张桌椅，用手轻轻的摩挲，最后拣当年坐过的那张坐下，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又见到那群无忧无虑满脸稚气的同学少年...
第二部分 难以琢磨的假期和一桩血案
我八岁之前从来没离开过村子，当时村子在我心中就意味着整个世界。也知道首都是北京，大人问起，北京在哪啊？我们小孩子用手一指都肯定地说：北京啊，那肯定就是在北边，然后哈哈一笑跑开。北京是遥不可及的，而那所庄严巍峨的小学，跟寒酸的民居相比，在我心中是可以触摸到的神圣殿堂。所以当我八岁那年上学时，非常开心。但是上学了又不喜欢，怕老师提问，怕老师查作业，更害怕被高年级学生欺负。更重要的是，小孩能不爱玩吗，不上学随便玩，上学在那一坐就是一天，难受。
现在回想当年，我们的课业是极其轻松的，一天只上六节课，上午三节，下午三节。每一周的周六上半天，放一天半的假。最长的假当然是寒暑假，寒假大概是二个月，新学期开学，每一年不用问都是三月一号。可是暑假结束了，何时上学却很难确定，每次非要问别的班级学生不可，否则绝对不会知道确切日期的。因为每次暑假来的时候，我们问郭老师：老师，啥前儿开学啊？每次老师都大手一挥说道：割麦子的时候上学，再问还是一样割麦子。当时我就纳闷，这割麦子，老张家今天割，老王家后天割，老刘家大后天割，那到底算哪天上学？
还有夏天的时候，由于老师家种很多地，师母身体又不好，郭老师一个人周末那一天半是万万干不过来的，所以有时候老师也要请假，这样我们也就放假。但是在农村干活要看天气，如果老天爷下大雨就不能上地干活了。正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所以郭老师每次也对我们说：如果明儿个下雨就上学，如果晴天就放假。放假我们当然是高兴的，但是又有点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早上大阴天下起雨来，这样好好的假期就泡汤了。可是看天气又有一个问题，如果第二天早上下雨，到了上学时候天又晴了怎么办？哎，老师每次都这样说，把判断题留给我们，实在是太难了，比背古诗做数学题难上百倍。更因为这个原因，还酿成了一桩血案。
那是三年级的夏天，老师又把明天要不要上学的问题抛给了我们。对我来说，这样的判断题根本难不倒我，因为我根本就不去判断，到了上学的时辰去一趟学校就是了。那一天我到了学校，果不其然老师已经坐在教室里了。同学们到了一大半，那时候可没有手机，电话整个村子也就只有一部，就是那种黑色的手摇的。老师只好吩咐我们一个个地去家里找。我刚进屋，屁股还没碰到板凳，老师就说：张超，你跑得快，快去郭斌家招呼他来上学。话音刚落，我脑袋一懵。平时我们小学生对老师那是又敬又畏，老师交代的事必须得去做啊。可是对我来说这个任务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因为我小时候最怕两样东西，一个是鬼，一个是狗。鬼是从来没见过的，只在心中怕。狗却常见，而且我还被一条大黄狗咬过，至今在左腿上还有一个瓶盖大小的凹痕。我是一朝被狗咬，十年怕狗叫。
我知道郭斌家就有一条全村著名的恶犬，那是他大姨家的。此犬体型威猛，其凶恶令全村顽童闻之色变，就是玩都要远远避开。而现在老师的命令是要我明知山有狗，偏向狗山行，怎能不难煞我也？正当我作难之际，同学吴江昂然站起来大声说：没事儿，我跟张超去，他家的狗我认识，不怕的。我本来还想找借口推脱，偏偏冒出来这样一个程咬金，不去肯定是不行了。只好嘴里边嘟囔着跟着吴江去。吴江的大无畏精神丝毫没有感染我，这一路几乎是被他拖着去的。
到了郭斌家的房后，我还是一直劝吴江：不要那么“勇敢”，不要小看此狗，你说你认识他，他可不一定认识你，狗的记性肯定比不过人。吴江一直哈哈大笑，嘴里说：你瞅瞅你，啥也不是，一个狗给你吓成这样，熊蛋玩意儿。我听了不住摇头，对吴江这样麻痹大意又轻敌的态度万分担心，就继续劝：要不咱俩往他家的房顶扔砖头子，他家的房子是铁皮盖，砖头子砸咣咣响，他家人出来了不就行了吗？可是不管怎么劝就是不听。最后吴江说：你在我后边，到了郭斌家门口，我哄哄狗，一摸他脑门就没事儿啦，你先进屋，这样行了吧？哎，实在没办法，只好这么办了，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得很，但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虽然不至于胆小如鼠，但也绝对不是胆大包天的人。
看吴江如此胸有成竹，在前边走的昂首阔步，就像出征率领百万军马的大将军，心中忽起敬仰之感。而我在其屁股后边，畏首畏尾，活似一个懦夫，心中砰砰乱跳。到了门口，果不其然，那条庞然大狗正坐在门边，我缩着头，从吴江肩膀上望过去，此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友善，相反，看见了吴江，忽然呲起了牙，嗓子里发出低声的吼叫，狗身上的毛又长又乱，恰似一头愤怒的雄狮。我知道要糟，悄悄退到墙角，接着一路飞跑而去。
心知吴江恐怕凶多吉少，虽然不至命丧狗口，但是活罪肯定难逃。这时候耳边只听见恶犬的叫声，还有小孩儿哇哇哭声。我怕得要命，跑出了老远，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毛磕杆儿防身。这时候只见郭斌的妈妈匆匆从家里出来，我问：二娘，吴江呢？她只看我一眼回我一句：在家呢，吴江让狗咬了，说完一阵风似的去了。
我虽然没被狗咬，但是也够难受的了，吴江是自告奋勇给我保驾护航的，最后却前线阵亡，自己安然无恙，这也说不过去呀？但是要我现在冲过去把恶狗狂揍一顿，给吴江报仇确是万万做不到。一是不敢，二是咱也干不过他啊。哎，关键是怎么跟老师交代，郭斌没召唤来，还搭进去一个。没办法，差使没办好，也要回去复命啊，最后几乎是一步一寸地挪回到学校去。
写到此，这段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我知吴兄现在身居南国，不知当年膏于狗吻处，尚存疤痕否？他日再相见，小弟必当自罚三杯，以谢此罪。此刻本人躬身南拜，只愿吴兄之后遇狗咸安，平安顺遂！
第三部分 一群顽童
1.“骑马”
我的小学班级里大概二十多人，最高时好像有不到三十人的样子。我记得一队有三个人，二队五个小子，三队最高时有五个，四队最多，有七个。五队三个，六队和七队一共四个姑娘。后来陆续有搬家的，有留级的，有不念的，总数保持在二十出头。
这样一群小孩聚在一起，就成了同学，一起走过了六度春秋。小孩儿哪有不爱玩的，姑娘还好，小子绝大部分都皮得要命，也不知道埋汰，玩泥玩土钻柴火垛，要是不上学，一天回到家往往身上一拍一股灰。上学了在学校里受到老师的管教，自然规矩一些，但是天性难改，稍有空隙，便大玩特玩能闹翻天。
记得小学二年级的冬天，有一天上体育课。不管大学生还是小学生就没有不爱上体育的，就是玩。小学体育老师轻松的要命，上课了就立正稍息，一二一两圈完事，不到十分钟课就上完，接着老师就回到办公室喝茶水去了。那天也是，不大会儿，就自由活动，可是外边太冷了，我们这群学生就都回到教室里玩。
我们当年的小学是没有暖气的，实际上在那个年代农村都没有暖气，都是靠烧炉子取暖，地炉子热的快，烧几把火屋子里就暖和。每年到了十月下旬的时候，我们的教室中间就要给炉子倒地方，桌椅都围在炉子边上好取暖。当时学校也穷的要死，没有钱买煤，都是学生们交柴火，每个学生交大概二十或者三十斤，都是硬柴火，不是豆杆就是土豆杆，抗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