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白居易和元稹同时遭贬,这两个志趣相投的好友从此天各一方,山高水长,相见无期,唯有在书信中倾诉衷肠。
“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元稹初到通州,水土不服,大病一场,困顿艰难之时,收到白居易寄来的《梦微之》,甚为感动。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和白居易的美梦不同,元稹的思念何其痛苦,因为他的梦里有那么多可有可无的人,却唯独没有他日思夜想的挚友白乐天。
唐贞元十七年(801年),23岁的元稹与30岁的白居易相识于长安,同样的文采精华,同样的政治抱负,让彼此成为一生的挚交,即便是在元稹去世多年后,这份真挚的感情在白居易心中依然有增无减。
“今日逢君开旧卷,卷中多道赠微之。”,元稹去世十年后,白居易翻阅其生前好友卢子蒙诗作,发现许多赠元稹的诗篇,不由得感慨万千。
往事历历,昔日和元稹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又浮上心头,思念之情愈甚,于是提笔在其卷后写下了一首情感真挚的七律,读来令人泪目。
昔闻元九咏君诗,恨与卢君相识迟。
今日逢君开旧卷,卷中多道赠微之。
相看泪眼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
闻道咸阳坟上树,已抽三丈白杨枝。——唐 白居易《览卢子蒙侍御旧诗多与微之唱和感今伤昔因赠子蒙题于卷后》
简译:
多年前,我听元稹吟咏了你的许多诗,遗憾的是,我与你卢子蒙相识太晚。
今天,正赶上我翻阅你往昔的诗作,看到作品中有很多诗都是赠给微之的。
你我泪眼相向,无限伤情难以诉说,别有伤心事,哪里是他人所能知的?
听说咸阳那边,元稹坟头上的白杨树,已经长到了三丈多高。
赏析: 白居易这首悼念好友的七律,直抒胸臆,一气呵成,情感真挚,读来令人为之动容。
诗题交代写此诗的起因,批阅卢子蒙的旧诗,见有多首赠元稹的诗,见字如面,触景生情,遂写下这首悼念好友的诗篇。
卢子蒙,名贞,“香山九老”之一,曾官殿中侍御史,是元稹的好友,多有诗作唱和,晚年时与白居易交往深厚。
首联叙事,“昔闻元九咏君诗”,首句忆昔,回忆旧日与元稹同在京城时诗酒唱和的美好时光,元九即元稹,家族中排行第九。
“官小无职事,闲于为客时。”,贞元十九年(803年),元稹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同入秘书省任校书郎,虽官小职闲,但有挚友相伴,倒也自得其乐。
“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二人性情相投,惺惺相惜,“一为同心友,三及芳岁阑。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三年校书郎,几乎形影不离。
“恨与卢君相识迟”,次句抚今,如果早点认识你卢子蒙该有多好,那么我们三人一定会是非常好的朋友。
卢君即卢子蒙,是元稹的朋友,二人有许多唱和之作,诗人之所以“恨相识迟”,因为自己缺席了元稹与卢子蒙唱和往来的时光,所以深感遗憾。
“今日逢君开旧卷,卷中多道赠微之。”,颔联接首联叙事,从过去回到当下,两个花甲之年的老朋友一同翻阅昔日的诗作,当看到诗中的“微之”二字时,诗人的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颈联直抒胸臆,“相看泪眼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想起共同的好友已经离去多年,而彼时的二人也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怎不悲伤难过呢?此时无声胜有声。
叹时光匆匆,流年似水,叹岁月无情,华发盈巅,泪眼相望,难抑悲伤,这样的凄凉荒寂,谁又能感同身受呢?
“闻道咸阳坟上树,已抽三丈白杨枝。”,尾联宕开一笔,把镜头拉远,直抵昔日好友的归处,沉痛之情无以言说,情感升华到了极至,令人泪奔。
太和五年(公元831年),元稹病逝于武昌,次年归葬咸阳,作者写此诗时距元稹过世已经十载,斯人远去,唯有坟头的白杨树独生独长,一年又一年。
前两联叙事,抚昔伤今,后两联抒情,哀婉深致,全诗情感强烈,真挚动人,堪称悼亡诗中的佳作。
写在后面: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唐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锋芒太露的元稹触犯朝中权贵,被贬出京,送别元稹,白居易写下令人断肠的《别元九后咏所怀》。
而后开始了元稹开始了长达十年之久的贬谪生涯,在通州那段艰难的岁月里,白居易与之诗和酬唱之作达180余首,足见二人友情的深厚。
此后在彼此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二人都曾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助其度过人生中的至暗的时光。
“金石胶漆,未足为喻”,在《祭微之文》中,白居易这样形容自己与元稹三十年坚如磐石的友情。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元稹离世九年后,69岁的白居易在一个大病初愈的夜里,又一次梦见了他。
午夜梦回,悠悠转醒,孤灯如豆,心生怅惘,往事经年,对挚友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遂写下那首感人至深的《梦微之》。
“闻道咸阳坟上树,已抽三丈白杨枝。”,见其名,思其人,一抔黄土,人天永隔,此情此景,何其凄怆,最深沉的怀念,不动声色,却痛断肝肠。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元稹何其幸运,悠悠经年,一别数载,还有挚友在深切地怀念着他,写诗深情地悼念他,此生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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