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长闲无事，经常到户外转转，拍摄一些植物照片，就像拜访儿时的旧友。在与运河相连的一条河汊里拍摄完菱角，回到岸上，偶然于小桥的南侧，石板路与一堵短墙之间的狭小隙地上，看到了一丛丛的曼陀罗。真是久违了，不见此草，怕有二十多年了吧。这些曼陀罗还不够高大，却十分茂盛，手掌一般大小的绿叶，一叶叠着一叶，长长的白花，前端约略带些暗紫，掩映于绿叶之间。虽然是近午时分，太阳很大，可它还是一派泰然自若的淡定，一派宠辱不惊的大气，挺出于其它杂草之上，傲岸不同凡响。
又有一天早上，来到胭脂湖南岸的月亮岛。月亮岛名字好听，目前却还只是一个荒岛。岛上除了随便种植的一些杂树，其余都交给杂草了。这种疏于管理的荒凉，自然不如着意安排的精致让人感到舒服，但其朴野还是令我喜欢。岛上的野草，其种子应该是风吹来的，鸟衔来的，水冲来的，或者自己在土壤中苏醒了的，所以多是本地的物种。道狭草长，晨露沾衣，别有一番意趣。在荒岛的纵深处，在一片水稗草，一片苍耳子之间，又看到了数株茁壮的曼陀罗。
因为时间是早晨，露珠还挂在草木的叶沿，这是一天里，草木最见生机的时候，也是它们最为美丽的时刻。眼前的曼陀罗，再次向我昭示了运河边的发现，曼陀罗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当年觉得它古怪，恐怕来源于对它毒性的恐惧，影响了观赏的心态。曼陀罗植株很美，叶子也很美。植物叶子正如人的面孔，总是各有特点，也各擅其美，但如曼陀罗叶子之美的，似不多见。碧绿的叶子先端渐尖，基部为不对称楔形，一叶之间，前端与后部绝不雷同；边缘有不规则波状浅裂或波状牙齿，裂片顶端急尖，叶子既非全缘，也不一味地平展，更是增加了灵动变化；叶子为绿色，叶脉则灰白色，主叶脉清晰，直达前端，侧脉每边三五条，亦皆达顶端，侧脉还分出细脉，将叶面分割得疏朗有致。曼陀罗的花单生于叶腋或枝杈处，直立向上，花型也十分别致，花萼筒形，花冠漏斗状，有的长达15厘米，虽然也许有些诡异，却也不能不说它美丽妖娆。作家亦舒说：“女人就是一朵曼陀罗。”因为据说只要吸上几口曼陀罗花的芬芳，人就会被迷惑，产生幻觉。鲁迅《野草•失掉的好地狱》提到此物，说它“花极细小，惨白可怜。”所状与曼陀罗花似不无距离。据说曼陀罗全株有剧毒，不宜作为室内观赏植物。但是我想，如果在公园或公共绿地，种上一些，其观赏价值当不让于那些娇贵的物种。
曼陀罗蒴果硕大，青色外壳，均分为四瓣，上面生有尖刺，样子有些突兀，有些怪异。当年看它，觉得有些可怕，听说它有毒，对它心存芥蒂，只是一个方面，其不肯与人为善的长相，也是原因之一。曼陀罗的蒴果也许观赏价值不大，但开裂之时，显出满腹的黑色种子，就让人刮目相看了。我在网络上看到过用曼陀罗的果实做成的工艺品，精妙绝伦。据介绍，其做法是，取将熟而尚不开裂曼陀罗的蒴果，置于密封的容器里，用清水浸泡，一月后取出冲洗，去掉肉质部分和种子，剩下一个通身是刺的果壳骨架，宛如一盏小灯笼。让人惊奇的是，那种莫名其妙怪异之相，随着青色肉质的剔除，余下的，绝对是一个鬼斧神工的工艺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