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银逾期多久通知家人,闪银逾期不还钱会怎样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1-06 22:51:06

冯远在冯洁生前的公寓。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3月11日

料理完女儿的后事,冯远昏睡了两天。

醒来后,他开始整理女儿的遗物。在一本书里,冯远发现了三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标题分别是11月账单、12月账单。账单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分期乐、闪银、爱又米等网贷机构的名称、还款金额和还款日期。12月,冯洁要还的总额是31489.25元,单闪银一家,就要还10138.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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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1日,冯远发现女儿手写的还款账单。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他查了才知道,闪银全称“北京闪银奇异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4月,提供“资金借贷、消费分期等金融服务。”

后来,冯远得知,这份账单是闺蜜王萌和冯洁一起拟的。在王萌对记者的叙述中,2017年下半年,冯洁问她借了1万多块,王萌觉得不对劲。在她印象中,冯洁是个要面子的人,“她一定是跟身边的人都借过了,才会向我开口”。

冯洁对她坦白,是急着还网贷。王萌问,总共欠了多少钱?冯洁摇头,说“没算过,也就三四万吧,一年半载就还完了”。

王萌还是不放心, 她催着冯洁尽快把总数算出来,再制定一个详细的还款计划。那天,她们一起窝在宿舍,把每笔待还款黑字白纸地列了出来,加在一起,总金额是137000元。俩人都懵了,“对刚工作的我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王萌说,她当即反应过来,冯洁借的可能是高利贷。

冯远也懵了,他没想到女儿欠下了这么多外债。

他开始往前回想,想起这些天陆陆续续接到过银行卡信用中心和网贷公司的催债电话,让他催女儿还钱,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也回想起,回临汾后的这几天,有亲朋好友跟他说,冯洁问他们借过钱,他以为数额不多,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三四万。

女儿借网贷,他在一年前听妻子说起过。2018年初,冯洁的舅妈接到一个催债电话,说冯洁有欠款。母亲向冯洁问起时,冯洁只说在学校借了贷款,没多少钱,已经快还完了。

一开始,冯洁说只欠了五六千,在母亲的逼问下,这个数字变成了一万多。母亲马上把钱给她打了过去,让她一次性还清。后来,冯远还追问过好几次,冯洁的答案都是“已经还清了”。

看到这份账单后,冯远怀疑,女儿极有可能是因为还不上网贷才走上绝路的。

他找出了女儿用的两部手机,一部是女儿平时用的,自己买的iPhone 7 plus,密码是女儿的生日。另一部是他给女儿买的乐视手机,被女儿放在公寓里,解不开锁。

冯远打开了女儿的苹果手机。发现微信上有许多还款记录。最早的一笔交易产生于2016年1月,1650元。但这部手机没装任何网贷公司的app,也没有催债的短信、电话记录。

冯远怀疑,那些“证据”都在乐视手机里,要打开这部手机的唯一办法,就是找警察做技术恢复。冯远决定回西安,继续调查。

催债

3月18日

在前往西安的动车上,冯远又接到了催债电话。

对方自称是闪银“至尊借款”的催收人员,冯远让他加微信聊,提供详细资料。

“至尊借款”,是闪银旗下的一款资金借贷产品,除此之外,闪银的资金借贷产品还包括哼哼、瞬瞬、闪花花等。

在微信上,催收人先给他发了冯洁身份证的照片,以及四张冯洁借款的图片记录:最早的一笔是2018年8月14日,借了2700元;第二笔是9月4日,借了1100元;第三笔是10月13日,借了4400元;第四笔是11月4日,借了900元。

随后,催收人又发来了冯洁工商银行的银行卡号,告诉冯远,冯洁目前共欠款1912.1元,已逾期32天。一张“还款记录”截图显示,从2019年1月10日起,到2019年2月17日,冯洁总共向平台还了3620.97元。

当冯远提出要看对方所有的打款记录、还款记录、借款合同时,催收人以自己是第三方催收部门为由拒绝了,让冯远自己去app里查。

冯远反复向催收人要证据,对方一下翻了脸:“你现在就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老无赖”、“我看你女儿贷款就是给你买棺材了”……甚至开始威胁冯远:“‘你得了癌症,你闺女借钱给你看病还不起,想去卖身’,我就这样说,把你家亲人朋友都给你发一遍”,然后拉黑了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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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9日,冯远收到催收人的威胁信息。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对我一个家长,他都这么恶言恶语了,要是对我孩子,他说的话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冯远无法想象,每天接到这些催债电话,女儿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王萌曾和冯洁朝夕相处,她记得经常有湖南、四川等全国各地的电话打给冯洁,冯洁总是直接按掉,“她说没事的,都是*扰电话”。

3月19日

冯远把冯洁的手机、银行卡、手写的账单、与闪银催收人的聊天记录提交给了警方。警方表示,目前的证据不足以立案,只能先以“帮忙”的形式来调查。至于闪银催收人对冯远的辱骂,因为没有接触性的行为,也不构成暴力犯罪。

闪银账号注册后,申请借贷额度需要经过实名验证、填写基本信息、绑定手机运营商、添加银行卡等步骤。完成以上操作后,可以获得5000元的借款额度,系统显示的还款计划是,分3期还,月还款额为1944.17元,“新人专享”,每期只需还款1766.17元。

按原本的月还款额计算,其年利率为97.39%, “新人专享”的年利率为35.48%。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下称“《规定》”),“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超过年利率36%,超过部分的利息约定无效。”

上述《规定》中还特别说明,借贷双方约定的逾期利率“以不超过年利率24%为限”。但是,在借款前,闪银的合同中并未对逾期利率进行特别说明。

曙光

3月21日

冯远住进了女儿住过的公寓里,开始调查一切。

他在电视柜旁边,摆了一张张冯洁生前的遗像。遗像是冯洁的朋友帮她画的,冯洁穿了身白色的婚纱,双手轻轻握住头纱,低头,垂下双眸,温柔地笑着。一闲下来,冯远就反复擦拭相框,生怕落了灰。

安定下来后,冯远去见了冯洁工作过的两个单位的领导。他看了女儿的工资表,在剧院时,女儿每个月实际到手的工资并不是合同约定的4000元,最低时一个月只有2000多。剧院领导给出的说法是,“工资考核由上级制定”。

冯远猜测,工资太低、还不上网贷是女儿换工作的主要原因。

王萌知道冯洁有网贷后,常常叮嘱冯洁,不要再借网贷了,这样下去雪球只会越滚越大。她和冯洁约好一起攒钱,上淘宝买衣服,用平价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吃5块钱的炒面。和朋友聚餐时,从来不让冯洁多掏钱。

2018年10月,冯洁对王萌说,“想回家发展”,后来又说,“家里挣得太少了,不够还网贷”。三个月后,冯洁换了一份挣得多的工作,她告诉王萌“网贷已经还了差不多一半了”。王萌本以为,再过不久,冯洁就能把债还清了。

4月2日

下午,冯远去银行把冯洁银行卡的流水打印了出来,从2015年到2019年,厚厚一叠。

曾在银行当过会计的冯远翻了几页,就发现了问题。“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流水,每天收支非常频繁,孩子的钱一进去,留不住两天,就都全被扣光了,扣款的金额都精确到了角、分,肯定是还了网贷”。

银行流水显示,冯洁生前的最后一笔交易发生在2月18日,支出499.5元,余额为0元。冯远统计了冯洁的其它账号发现,冯洁去世后,只在微信钱包里留下了7块钱。

在律师的建议下,冯远拟了一份报案材料,要求警方调查,冯洁借款的网贷公司是否涉及套路贷?以及套路贷是否涉及诈骗?

4月8日

冯远把打印出来的流水账单交到了派出所。东仪路派出所通知冯远,警方正式立案了。冯远暂时松了一口气。有消息称,冯洁的案子或跟另一起套路贷案件有关,警方将并案调查。但警方拒绝了记者的采访。

4月9日

上午11点,冯远又接到了一个“至尊借款”催收人的电话。

加上微信后,对方又发来四张截图,比上次的截图详细一些。其中一张截图:2018年8月14日,借款2700元分六期,前五期已还清,第六期逾期金额720.68元。但仍旧没有冯洁还款的明细。

冯远在手机新闻上看到,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印发了《关于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关于办理实施“软暴力”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他一字不落地看完了这两则《意见》。

其中,对“套路贷”的定义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假借民间借贷之名,诱使或迫使被害人签订“借贷”或变相“借贷”“抵押”“担保”等相关协议,通过虚增借贷金额、恶意制造违约、肆意认定违约、毁匿还款证据等方式形成虚假债权债务,并借助诉讼、仲裁、公证或者采用暴力、威胁以及其他手段非法占有被害人财物的相关违法犯罪活动。

冯远想,女儿年纪轻轻,之所以会在那么多家网贷平台借款、欠下巨额债务,“一定是被那些公司‘套路’了”。

“出台很及时,正好都和孩子的案子有关”,冯远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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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会把每天的行程详细记录下来。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4月11日

有媒体的记者来采访,冯远带他们去找冯洁生前的朋友。在大雁塔景区北门附近的广场上,几十名年轻的舞蹈演员正在跟着音乐排练新节目。

冯远看得出神,如果女儿不出事,一定还是这帮孩子中的一员。

线索

4月14日

早上9点,冯远到了东仪路派出所。民警告诉他,冯洁手机的信息都恢复了,但微信聊天记录、使用过的app无法恢复。

在这部乐视手机里,冯远发现了几百条短信,几乎全是分期乐、闪银等网贷公司发的。冯洁去世之后,手机上还收到了几十条南航、美团等公司的验证码。“这也是那些催债公司的手段,用你的手机账号去注册,频繁地用短信验证码轰炸你”。

记者和冯远一起拨通了分期乐的客服电话,客服表示,冯洁具体的债务信息只有本人能查询,拒绝提供相关资料和证明。

冯远从手机里,找到了冯洁一些大学同学的微信和电话,开始挨个打过去询问情况。

冯洁大学时的班长告诉冯远,这几天,她曾收到过催冯洁还款的短信;同系的一位同学说,在大学时,学校里有同学做网贷公司的代理,向大家宣传网贷、组织一起下载app。

高灵是冯洁的大学室友,那时,冯洁和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在2000元左右,在太原足够生活。但在高灵印象中,网贷在同学中间“很普遍”。

2015年,大三上学期,高灵通过网贷分期买了一台美图手机,月供300多元,分12期还完。没过多久,冯洁也在“分期乐”上购买了一部手机,那时,冯洁刚满18岁。

冯洁上大学那几年,冯远到了深圳做生意,常年见不到女儿。他不喜欢发微信,每周都跟冯洁通电话,因为这样能听到女儿的声音。生活费也都是冯远给,每周500块,偶尔冯洁也会多要一些,冯远总会叮嘱她“把账记好,要对用钱有规划”。

大学毕业后,高灵和冯洁的联系渐渐少了,也没再听说过冯洁借网贷的事。直到3月份,她听一位从事网贷套现业务的男生说,冯洁去世前,曾在他那套过一大笔钱,似乎是用来还别的平台的债务。

4月16日

到这天,冯洁已离世第49天。按民间传统丧葬习俗,这是冯洁“七七”的祭日。冯远原本瘦削的身板变得更加瘦削,零星白发爬上了两鬓,胡子一茬茬往外冒,他没心思剃。

冯远仍不知道冯洁向哪些网贷平台借过钱、借过多少钱、还欠多少。冯远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警方调查。他决定先暂时离开西安,回老家。

在西安这些日子里,他常常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女儿的场景。

2018年9月,冯洁20岁生日那天。他带着妻子、小女儿一起,从临汾开了近5小时的车到西安。

刚到西安,冯洁的表演还没结束。他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看着她站在舞台中央,耀眼的聚光灯打下来,她跟着音乐的节奏旋转、跳跃,笑得灿烂。

那时,他以为女儿还有漫长的、灿烂的余生。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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