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95后”是“90后”的升级版。他们是特立独行的一代,拒绝任何标签,也更加难以定义。
今天的“95后”,有的还在读书深造,对未来有无限遐想;有的已初入社会,早早体验世间百态。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代表希望与未来的一代,深受互联网浸润,能够快速接受新鲜事物,也更为坚持独立做自己。
春节前夕,澎湃新闻联手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开启一场大型社会观察。我们选出5名“95后”大学生,每位学生跟随1名具有行业代表性的“95后”务工者踏上春运返乡之旅。
短暂的接触,从陌生到熟悉,这些有着不同成长经历的同龄人会发生怎样的心灵互动与思想碰撞?
春节期间,澎湃新闻推出“记录中国之青春作伴”体验式报道。该系列共计五组,由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学生执笔,澎湃新闻记者全程指导并跟踪拍摄。“95后”对话“95后”,一次青春视角的呈现为您奉上。
1月下旬,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研究生高塬跟随在深圳打工的陈澳杰返乡,回湖南益阳市安化县江南镇金田村。两人都是“95后”,对彼此的生活陌生而好奇,无所不谈。旅程结束后,高塬给陈澳杰写信说,陈澳杰虽只有20岁,但身上的责任心、拼劲和独立让她自省。陈澳杰收到来信后,回信表示他很羡慕高塬,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有责任心和拼命上进是因为别无选择。
1月29日,陈澳杰启程返乡。他得先打车去地铁站,坐地铁到深圳北站,坐高铁到长沙南站,再转车至湖南益阳。第二天,再找车回安化老家。 本文图片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陈绪厚 摄
给陈澳杰的一封信
澳杰:
你好!
如果没有春运返乡潮,这个一年一度的中国人口大迁徙,我,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研一女生;你,独自在深圳打工的青年,可能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1999年出生的你,1995年出生的我,人生际遇迥异,却同属95后,一个让外界好奇又难以定义的群体。
陈澳杰第一次坐高铁,他一开始找不到座位。在高铁上,他和高塬分享了他的成长经历。
1月29-30日,我有幸跟随你返乡,从广东深圳到湖南安化,咱俩一路畅聊,分享彼此的生活。感谢这次相遇,我收获很多,相信你也深有感触,故写信跟你交流。
我们都得更加努力
得知我跟随返乡的对象是1999年出生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好小,还是个孩子”。
1月28日,我赶到深圳,来到你打工的工厂。那里是深圳宝安区燕罗街道的一处工业园,临近东莞,附近有大大小小的企业和各式林立的村民自建房。
那天,你穿米白色员工服、黑色裤子,身材微微发胖,身高不到170厘米,体重却飙到162斤,减肥的苦恼写满你的额头。打工三年,长了30多斤,有点“过劳肥”,你不敢乱吃乱喝,“不能再胖了”。
你说,自小不是读书的料,看书就困了,一度沉迷网络,“狐朋狗友”一堆,没少让人操心,“和妈妈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
见你之前,我就告诉自己:我读书多点,但不是来审视你的生活,也不是来指导你的人生,我们是平等的,是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两个95后,仅此而已。
我们是同龄人,对彼此的世界很陌生,一见面就相互打听,渴望了解社会的另一面。
13岁那年,你一个人坐大巴来广东打暑假工,朋友之前介绍好的4S店突然不要人,你在举目无亲的异乡近乎崩溃,什么都不会,连路都不会找,最后进了东莞一间小厂,一直做到它*,赚了3000多元。这是你人生赚到的第一笔钱,虽然挣得辛苦,但你很开心,自豪地把车费还给了父母,也下定决心以后要来广东打工。
陈澳杰在深圳宝安一家外包装厂打工3年,他每天工作10多个小时,一周很难休息一天。
中专毕业,你来了深圳,正式加入外出务工大军。在一家颇具规模的外包装厂,你做了3个月的流水线工人、一年多的物料员以及大半年的专员。3年的打工生涯,你从最底层的普工成长为准管理人员,月薪近6000元,可以说是成功的。
我问你刚到深圳时想不想家,你摇头答“不会”。见我疑惑,你补充说:“那时候什么都不想,只想多挣点钱。”
挣钱的*,让你比其他人更能吃苦。
你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运动步数破2万是家常便饭,大量精力花在沟通协调中,微信语音电话不断,500分钟的免费电话往往两周就用完。理论上,你也有双休,但一般连单休都实现不了。你说,现在比流水线工人累多了,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
“我努力得还不够,还可以更拼!” 你文化程度不高,但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不喜欢很抠门的人。你对现在工作并不满意,希望更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多掌握几门技能,以后能找到体面工作。
看到你脸上的自责,我有些羞愧。我常吐槽学业压力大,但若细算,每天也只上了约5个课时。不够自律,我养成了遇事拖延的坏毛病,常最后时刻才来疯狂赶工。看到你身上的拼劲,我意识到自己得改变。
你对我的生活也充满好奇,当得知大学自习室很多人通宵自习,感叹道“学霸也是靠努力而来的”。
同是*家庭的孩子
你之前都给父母买过手机,爸爸的手机坏了,你花1200元再买一个带回去送他。朋友送了两瓶白酒,你没舍得喝,也带回家。你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弟弟,打算回家后再给他买礼物。
你跟我说了你的家庭:6岁那年,你的亲生父亲因病去世,一年后继父来家里做了上门女婿。10年前,你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弟弟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治病。你的妈妈透露说,弟弟一年要花一万多元,时不时要请假去长沙看病,花钱不说,还耽误读书。
我同样来自*家庭,也有一个小我3岁的弟弟。在我高考结束后,父母离婚了,之后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我跟着爸爸生活,弟弟跟了妈妈。作为女儿,我认为父母与其争吵、互不理解,分开未必不是好的选择。
我看到你和家人相处和谐,没有自卑,也没有怨恨。虽然,你和父母有代沟,话说不到一块去,也很少跟他们分享你内心的想法,一年见面一次也常会陷入无话可聊的尴尬,但我还是看到了,你们彼此之间有着深深的爱和剪不断的情感依赖。
我们的家庭有些特殊,但我们能以理解、开放的胸怀去看待,接受这样的不完美,而不是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复杂而痛苦。
我生活在城市,父亲是一名高中语文教师,算小康之家。相比之下,你的家庭条件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