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心印法门图解,什么人适合修禅宗法门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1-09 09:44:07

禅宗心印法门图解,什么人适合修禅宗法门(1)

作者:冯焕珍

本文转自“萬古寒潭”微信公众号

《坛经》的核心思想,首要是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皆能成佛。这个佛性,六祖又称之为本心、佛心本性、自性,或更形象地称之为心印。

心印是与法印相对建立的一个概念。为了更好地理解心印,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法印。法印即佛法印,分开看有三法印与实相印,三法印的内容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实相印的内容是“非有非无,不著二边”;合起来看,两个印只是一个印,因为三法印是展开来说的实相印,实相印则是合起来说的三法印。佛陀依这个法印判断佛弟子所学是否佛法,与此印相契合者是佛法,反之则不是佛法

但是,佛弟子的目的不仅仅是学习佛法知识,还要通过依教奉行,“安住于法中,得诸佛心印,圆满功德业,与佛无有异”(《佛说大乘随转宣说诸法经》),将自己转化成与佛陀一样的觉悟者才算真正实现了学习佛法的目的。由于众生的这个本心最先由佛陀开发显现出来,所以称为佛心;由于它是佛的根本性质,因此叫做佛性;因为它是众生心的本来面目,所以叫做真心或本心;由于它是众生心的本性,所以叫做本心或自性。

对于这个心印,佛陀圣教与宗门内有很多表达它的名相,如雪峰义存禅师(822——908)在开示闽王时所说:“大藏教中,一切经论,千般万般,只为一心,祖祖相传一心。但山僧为大王说此事,未可造次指示真性……且为大王说真如名于后:一名佛性,二名真如,三名玄旨,四名清净法身界,五名灵台,六名真魂,七名赤子,八名大圆镜智,九名空宗,十名第一义,十一名白净识……亦名无住心,亦名自性涅槃,亦名无言说,亦名无系缚,亦名无形相,亦名一心法门,亦名大涅槃,亦名定念总持,亦名真如性海,亦名无为大道,亦名一真法界,亦名无去无来菩提萨埵,亦名无性涅槃,亦名金刚三昧实谛,亦名自性清净心,亦名如来藏,亦名实相般若,亦名正因佛性,亦名中道一乘,亦名净性涅槃,亦名一念真如……此一念本来识性亘今亘古,本源真性自遍周法界。”(《雪峰义存禅师语录》)

这心印犹如骊龙额下的宝珠,是三世十方诸佛圆满显现、一切众生有待显现的智慧宝珠,是摩诃般若波罗蜜,佛陀千言万语,无非令众生显现此一大智慧心宝。众生根机有上、中、下三等的差异,佛陀当机所说教法也有三乗的不同,但佛陀无论说哪一乘教法,最后都要悟入诸佛这个心印,因此佛陀为了令上根器众生尽快悟入诸佛心印,就在示现圆寂前采取了“直指人心”的说法方式。

据《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记载,一次佛陀在灵鹫山准备说法时,大梵天王捧着一束金色婆罗花献给佛陀,佛陀拈起莲花向在会大众示意,可是当时在场的八萬四千人天大眾对佛陀拈花的旨趣都懵然不知,只有大弟子摩诃迦叶破颜微笑,佛陀于是开示说:“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总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义谛,今方付属摩诃迦叶。”从此,禅宗一脉通过以心印心的方式,经西天二十八代,由第二十八祖菩提达摩传到中国,在中国经过五代孕育,由六祖发扬光大。禅宗因此被称为“传上乘一心之法”(《马祖道一禅师广录》)的传佛心宗佛语心宗,而传承诸佛心印的人,则被称为“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少室六门·二种入》)的禅师或祖师。

有学者认为,禅宗建立的这个法脉传承谱系不可靠,不值得信从。的确,如果从历史学的角度研究禅宗传承谱系,我们很难拿出文献、考古等证据来证明禅宗这个谱系,但我觉得我们并不能因此简单地否定这个谱系的真实性,更不能否定其摄化作用,原因在于佛教所说的真实,本质上不是理性认知的真实而是智慧体知的真实。这两种真实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凡夫的分别心执著的“客观”真实,后者则是觉悟者的智慧心显现的“唯心”真实;凡夫可以感知到前者,但对后者则取决于觉悟者以其喜闻乐见的方式来显现,否则他只能信仰禅宗代代相传的谱系,是顺应非常看重宗法血统的中国人建立起来的一种摄受当机众生的传法方式,它的核心不是这个谱系能否在分别心的世界中得到证明,而是能否令当机众生依此方便对禅宗生起信心。

从这个意义上说,禅宗的传法谱系是非常成功的,中国佛教宗派如此之多,但涌现人才最多的还是禅宗。再说,禅宗本来就没有执著代代相承的谱系,禅宗史上不时出现的隔代付授(如大阳警玄通过浮山法远将曹洞宗法脉传给投子义青)或隔代遥接(如近代虚云禅师遥接沩仰、云门、法眼三家宗脉)等现象甚至像对这种执着谱系说的证伪。何以如此?因为禅师们知道,禅宗法脉能否延续的决定性因素并非有没有代代相继的参禅人,而是有没有不断悟入诸佛心印的禅师。

有的人不仅怀疑禅宗的传承谱系,还进一步怀疑是否真有他们所谓的诸佛心印,因为在他们看来,《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是伪经,依据伪经法义建立的宗派显然也是靠不住的。关于这个问题,要细究起来非常复杂,这里只是依佛陀开示给大家讲讲重点,以消除各位的疑惑。一部经典是不是佛经,学术界与佛教界各有其判断标准,学术界依据文献学、考据学、历史学、考古学等标准判断,认为释迦牟尼所说是真经,否则是伪经;佛教界的根本标准是“依法不依人”,即以佛陀宣说的三法印或实相印为根本标准,如佛陀在《正法念处经》就说:“诸佛如来以法为师,何况声闻缘觉?”这样,即使据学术标准判为伪经的经典,依佛法的标准判断却未必如此。如果经典的归趣与佛法印相契合,又有“六事成就”(佛经前的“如是、我闻、一時、佛、在某地、与某某大众俱”等语,是证明佛陀真实演说某经的六个证据,故称为六事成就),那肯定是佛经;反之,哪怕是释迦牟尼所说,也不是佛经。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现存两个本子,分为一卷本和两卷本,一卷本七品,两卷本二十四品,两经经文除了释迦牟尼佛拈花示众、付法迦叶的记述大同小异,其余内容颇有异同。有人认为两部经典都是伪经,有人认为两卷本是真经,一卷本是伪经,这大概都仅仅是从这两部经是不是化身佛释迦牟尼佛所说的角度得出的判断,应该说都是从学术立场做出的判断。譬如,怀疑两卷本者认为,该经没有译者、没有经录记载、没有请经东归祖师法号(该经最先从日本传出);怀疑一卷本者认为,该经有很多中国文化的内容,有天台宗的五时判教思想,有不顺佛法的大梵天造世说,还有与两卷本内容差异太大。

其实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证据,都可以从佛法的角度加以消解。以人道肉眼观佛陀,一卷本中出现的中国文化、五时判教等内容当然不可理喻,但佛陀具足大智慧,一念了知一切法,他用中国人喜闻乐见的名相说法正是其善巧智慧的体现,我们怎么能用肉眼观佛陀?一卷本中的梵天造世说只是表象,其真实意趣是观音菩萨随心显现世界,因为梵天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一卷本与两卷本内容大为不同,或许反映大梵天王曾经多次问佛决疑,只有两次被结集成了现传的同名佛经。两卷本没有译者等现象要成为证据,必须先证明经录对佛经及其译者的记载毫无遗漏,而事实上这一点根本得不到证明;至于说没有请经东归祖师名号,与前者是同样的道理,不必多说。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明确怀疑、否定《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的真实性呢?

依鄙人浅见,这两部经既有六事成就,其归趣都是诸法实相,毫无疑问都是真正的佛经。有人或许会说:“照你这么讲,佛经最容易伪造了,因为只要用佛陀智慧无量就能破掉一切质疑。”其实这不过是凡夫的妄想。如果是凡夫造作的伪书,一定不可能与佛陀的意趣相同;如果是圣人或佛印可的化人、仙人,哪怕他们示现为凡夫相,他们造出的经典一定与三法印或实相印契合,因而肯定是佛教经典。

退一万步说,就算《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是伪经,但佛陀付法迦叶的内容并不仅仅见于该经,在《大般涅槃经》里也有差不多一样的记载。《大般涅槃经》有南传和北传两系,南传《大般涅槃经》侧重叙述释迦牟尼佛圆寂前的行事,北传《大般涅槃经》侧重开显佛陀最后垂示的究竟法义,其《寿量品》中有这么一段经文:“我今所有无上正法,悉以付嘱摩诃迦叶。是迦叶者,当为汝等作大依止。犹如如来为诸众生作依止处,摩诃迦叶亦复如是,当为汝等作依止处。”这同样可以证明佛陀将“无上正法”付给了摩诃迦叶。

佛陀付给迦叶的“无上正法”是什么呢?是佛性,是《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所说涅槃妙心,也是六祖所说的本心、本性或自性。有人说,禅宗奉为宗本的佛性或自性是类似外道偏执的真常或恒常的实体。如印顺法师(1906——2005)说,“禅者是唯心论,而且是真常唯心论”,“‘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神我);神我与佛性,洪州下是看作同一事实的(只是识与不识的差别)”,因此禅宗这种“真心论者与神我论者”是一丘之貉(《无诤之辩》)。如果禅宗尊奉的心印真是这样的实体,其根本见地与佛教的空性见敌体相违,禅宗自然也就不是佛教宗派而是附佛法外道了。

窃以为,持这种看法的人犯了依文解义的过失,不知道禅宗所说心印有离言与依言两个方面的内容。从离言一面说,禅宗的心印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不可思议禅境这在《坛经》里是有明确记载的。据《坛经》说,追*六祖的惠明知道衣钵不可强夺,便向六祖作礼,请六祖为他说法。六祖那时虽然还是个未剃发的行者,但已经是彻悟诸佛心印的觉悟者,于是就对他说:“你既然是为法而来,那请舍弃攀缘、不生杂念,我为你说。”惠明静默了很久。六祖开示说:“你不思善,也不思恶,这个时候,哪个是你的本来面目?”惠明闻言大悟,又问六祖:“除了前面所说的密意,还有别的密意吗?”六祖说:“对你说出来的不是密意,你只要回光返照,就知道密意在你自己身上。”惠明说:“我虽然在黄梅参学这么久,实际上未没有真正见到自性,今天承蒙您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六祖印可他说:“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这样的禅境,用《大般涅槃经》的话来说,就是“不生不灭、不习不修、无量无边、无有足迹、无知无形、毕竟清净,无有动摇、无受无行、不住不作、无味无杂,非是有为,非业非果,非行非灭,非心非数,不可思议、常不可思议”的如来法身

为了教化弟子,方便依言说示,禅宗的心印则如六祖大悟时所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这是从众生自性上点示性空缘起或缘起性空的实相,从体性或果德上可称为真空妙有:“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无动摇”显示自性本性空寂、不生不灭;“本自具足”指自性虽然毕竟空寂,但并不是远离万法的顽空,而是与万法一如的真空;万法也不是远离空性的实有,而是与空性一如的妙有。

在此意义上,分立自性与万法只是言说方便,实际上自性即万法、万法即自性,心法皆如,如黄檗希运禅师说:“据我禅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后念且不是圣;前念不是佛,后念不是众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声是佛声,举着一理,一切理皆然。见一事,见一切事,见一心,见一切心;见一道,见一切道,一切处无不是道;见一尘,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见一滴水,即见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见一切法,即见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无,不无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尘国土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说什么内之与外?”(《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反对禅宗心印者,不见其离言旨趣,只见其依言之义,并将其误解为真常心体,于是有此误判。

反对禅宗心印者还说,“中观与瑜伽……从不将心与性混一,而作万化之本”,如来藏学和禅宗“将空与心融合”在一起,并将此心性视为万法的生因,因此根本违背了佛法(《无诤之辩》)。佛教的根本思想是诸法性空,如《大般若经》开示所说:“设更有法胜涅槃者,我亦说为如幻、如化、如梦所见。所以者何?幻、化、梦事,与一切法乃至涅槃皆悉无二无二分故。”有情众生心作为诸法之一,其本性自然也是空性,只有依空性认识此心才能真正洞察它的本来面目。此心法尔性相如如,禅宗根本没有在其间作出任何增损,哪里需要将真心与空性融合或混一?既然空性是佛现证的诸法实相,佛又是在泯绝我我所后才觉悟了这个实相,从佛的角度称此实相为佛性就是很自然的事。

同时,禅宗顺乎“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事实,相对众生执著此心此性的虚假性,直指此心此性的本来面目,并施设以对治性的真心、真性或本心、本性等名相,非但不违背佛法,反倒是禅宗祖师善巧智慧的体现。无论中观即诸法当体显现的中道,还是唯识通过转识成智次第开显的真如,都意味着众生有一颗能契入此境的智慧心,禅宗直接依此心印立宗,为一分当机众生开出相应的“最上乘法门”,有何不可?

表面看来,禅宗的某些说法似乎真把心性视为万法的生因了。例如《坛经》的“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这句话,而后面的“若不思,万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为变化,思量恶事化为地狱,思量善事化为天堂,毒害化为龙蛇,慈悲化为菩萨,智慧化为上界,愚痴化为下方”等语,更像是前面那句话的具体阐发,所以印顺法师说,“教(华严)多重于事理之叙说,禅(禅宗)多重于诸法实相心之体证”,但两家都“以即心即性、即寂即照之真常心为本,说‘性起’、‘性生’却是完全一样的。”(《无诤之辩》)

我以为,六祖这是在依言层面立论,说自性既可随迷执的众生心显现为六凡夫界诸法,也可随觉悟的智慧心显现为四圣人界诸法,而它本身既不是染污法的生因,也不是清净法的生因,染污法的生因是根本无明,清净法的生因是对治染污法的种种法门;至于自性,它就是六祖所谓非常非断、非善非恶、非圣非凡的“无二之性”。

对此,我们不妨看看禅宗的祖师们是如何说的。达摩大师说,“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尘妄覆,不能显了”;六祖说,“自性常清净,日月常明,只为云覆盖,上明下暗,不能了见日月星辰”;宗密禅师(780——841)说,“六道凡夫、三乘贤圣,根本悉是灵明清净一法界心,性觉宝光各各圆满,本不名诸佛,亦不名众生。但以此心灵妙自在,不守自性,故随迷悟之缘,造业受报,遂名众生;修道证真,遂名诸佛。又虽随缘而不失自性,故常非虚妄;常无变异,不可破坏,唯是一心,遂名真如。故此一心常具真如、生灭二门”。观乎三家论说,达摩以“客尘妄覆”一语带过,六祖以浮云覆盖日月为喻,都没有具体谈及有为法的产生问题,只有宗密从教理上提供了可供进一步讨论的观点。

宗密的“法界心”即《起信论》所谓具有本觉性的真如心,其真心“不守自性”说来自注解《起信论》的《释摩诃衍论》。该论为了说明《起信论》的真心为什么能够与生灭心和合,提出了这样的见解:“本觉无为有二种用。云何为二?一者通用,不守自性故;二者别用,不转变故。”真心的本觉性具有“不守自性”和“不转变”两种功用,“本觉真心从本已来远离动念,解脱结缚,体性清净,相用自在,而不守自性故,随无明之缘作种种相……本觉之智离断灭法故,无明灭,诸识皆尽,本觉真心无有坏灭”。我们姑且不论《释摩诃衍论》的作者问题,只从如来藏学的教理加以观察,看看此说是否有违佛理。

《论》中先肯定真心是不生不灭(离动念、离断灭)的无为法,然后才说它不守自性,随无明的因缘生起种种作用。因此,我们显然不能将此说理解为真心不能持守空性而蜕变成了生灭性,而应该这样理解,由于真心的根本性质是空性,因此它没有任何自性(实体性)可守;因为它没有任何自性可守,当无明这个缘执取它时,它就能随此缘表现为种种作用。换句话说,他们都肯定真心是不可思议的实相,至于真心随缘所起的种种染净作用,是无明颠倒此实相后在生灭门中展现出的种种生灭相,起惑、造业、受苦、轮回是其在生灭门中显现的轮回相,发心、始觉、相似觉、分真觉是其在生灭门中显现出的还灭相,及至究竟觉(成佛)又回归真心的实相。

这一道理告诉我们:首先,真心非生灭法之生因而是其依因,生灭法乃无明执取真心而生的诸法,包括令众生轮回的染污法和为对治此染污法而开出的清净法;其次,如来藏学说染净互熏非真如门而是生灭门中事,在生灭门中,染净二法确实相互熏习、此消彼长,否则不能理解众生善变为恶、恶变为善的反复;再次,真心在生灭门中只有隐显而没有生灭,染污法隐没真心,清净法显了真心;最后,一切法究竟说来都是真心显现的相与用,染污法是真心显现的颠倒相用,清净法是真心显现的对治相用,佛功德法是真心显现的真实相用,因此六祖才形象地说“万法从自性生”,令弟子当下回归“万法皆如”的真心。这些教理,与佛教经典没有任何龃龉之处。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知道反对心性本觉就不仅仅是反对禅宗,而且是反对整个佛法了。吕澂先生(1896——1989)等人坚决反对禅宗的本觉说,说“禅宗本与大乘瑜伽不无关系,如初译《楞伽》,窃其义,讹传《起信》,道信、弘忍因以兴。《七句义释》既出,惠能复据以夺法统。然空谈依教,误解自觉、本觉、自性、菩提,辗转束缚,愈溺愈深,此以大乘教义较量而可断言者也。吾侪学佛,不可不先辟异端,以其讹传有损人天眼目之危险也。如从本觉著力,犹之磨砖作镜,期明何世?众生心妄,未曾本觉,榨沙取油,宁可得乎?即还其本面,亦不过一虚妄分别而已……要之,本觉绝不可立。”(《禅学述原》)

禅宗依真心为所依体,必然主张心性本觉,道理很明显:从如来藏学说,真心作为境智如如之性,怎么可能不具足智慧性?一切众生本具真心,尽管众生事实上处于无明状态,他又如何能不本具觉性呢?吕澂先生据《楞伽》、《起信》、《七句义释》等典籍证明禅宗本觉义违背了佛意,斥之为异端,殊不知他本人才不自觉地陷入了异端之见。从教证方面讲,《华严经》早就说,“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著而不证得”,难道《华严经》不是佛经?吕澂先生深信不疑的四卷《楞伽经》也说众生本具如来藏心,只不过如无价宝珠缠裹在众生烦恼这件垢衣中而已,难道《楞伽经》不是佛说?从理证方面说,如果众生成佛开显的智慧非其本有,那么无论它从哪里得来,都难逃生灭法的命运,难道吕澂先生认同佛法的根本见地是断常见?

宗门中是否存在将心印误解为实体的现象呢?当然有。但是,禅师们遇到这种现象都会严加呵斥,绝不会稍有姑息。例如,有参禅者拜访南阳慧忠国师(675——775),国师“问禅客:‘从何方来?’对曰:‘南方来。’师曰:‘南方有何知识?’曰:‘知识颇多。’师曰:‘如何示人?’曰:‘彼方知识直下示学人即心是佛:佛是觉义,汝今悉具见闻觉知之性,此性善能扬眉瞬目、去来运用,遍于身中,挃头头知,挃脚脚知,故名正遍知。离此之外更无别佛。此身即有生灭,心性无始以来未曾生灭。身生灭者,如龙换骨、蛇脱皮、人出故宅。即身是无常,其性常也。南方所说大约如此。’师曰:‘若然者,与彼先尼外道无有差别。彼云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痒,身坏之时,神则出去。如舍被烧,舍主出去,舍即无常,舍主常矣。审如此者,邪正莫辨,孰为是乎?吾比游方,多见此色,近尤盛矣。聚却三五百众,目视云汉,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坛经》改换,添糅鄙谭,削除圣意,惑乱后徒,岂成言教?苦哉,吾宗丧矣!若以见闻觉知是佛性者,净名不应云‘法离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景德传灯录》)当时南方很多禅客离身心为二,认为肉身生灭无常、主宰肉身的心性不生不灭,确实将与肉身如如不二的心性误解成了常恒不变的实体,但这是参禅者的问题,而不是禅宗有此主张。

禅宗的心印与以法印为宗旨的诸佛教法是什么关系呢?为了大家比较容易明了,我们从六祖度化一个弟子的公案来展开这个问题。据《坛经》,六祖弟子志彻常年奉持《涅槃经》,但不知常与无常的法义,于是向六祖请教。六祖见他将经中佛性的常与有为法的无常都执著为定性的实体,当机设教对治说:“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志彻一听,果然大为疑惑:“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六祖说:“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志彻反问:“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之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违,令学人转加疑惑。”六祖说:“你知道吗?如果佛性是常,还说什么善恶诸法,甚至永远不会有人发菩提心,所以我说的无常正是佛所说的真常;再说,如果一切诸法无常,就意味着它们都有定性的生灭性,这会导致真常佛性有不周遍之处,所以我说的常正是佛所说的无常。佛看到凡夫、外道将无常的有为法执著为常,二乘人将真常的佛性执著为无常,总共形成八种颠倒,所以在《涅槃》这部甚深了义经中,为破除它们的偏执见,才明白地宣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的了义。你现在依言违义,用断灭无常与定性死常错解佛陀最后垂示的圆妙教义,纵然诵经千遍,又有什么利益呢?”

前述公案告诉我们:从究竟门说,心印与教法等同一味,因此六祖觉悟心印后能够到弟子的知见丛林中自在随方解缚。从体用门说,心印是教法的体性,“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教法是心印的相与用。从度化门说,佛菩萨与祖师大德们“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说无常、苦、无我、不净是为了对治凡夫与外道执著世间法常、乐、我、净,说常、乐、我、净四德是为了对治声闻执著佛性、如来无常、无乐、无我、不净,都是为对治偏执施设的法门,并非为了建立某种实体性的理论见解。从修证门说,心印是教法的归宿,众生依教修行必然归于心印,所以禅师每每呵斥滞著经教文字者为“死于句下”的“知解宗徒”;教法是契入心印不可或缺的门径,不依经教难免空腹高心,所以禅宗要以《楞伽经》或《金刚经》印心,六祖会严厉呵斥“执空之人”是“自迷”“谤经”、“罪障无数”的罪人。

心印与教法的这种非一非异关系,显明心印与教法的非一是非异的非一,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心印,既是教法的根源,又是教法的归宿,教法与心印同归性海;心印与教法的非异是非一的非异,借言而显、依言而传的教法,既是心印的显现,又是心印的归路,心印与教法一以贯之。这种关系,正如如同宗密禅师所说:“经是佛语,禅是佛意,诸佛心口,必不相违。”(《禅源诸诠集都序》)以此观之,天台宗怀则法师对禅宗“未离三障四魔,何名圆顿心印”(《天台传佛心印记》)的质疑,似乎未能充分体会到禅与教的这种关系。正因为如此,“明佛心宗”的禅师才能面对任何机缘,依摩诃般若波罗蜜任运开出破除众生执著的对治法门,以“无常”法门破“常”执,以“常”法门破“无常”执,以“非常非无常”法门法破“亦常亦无常”执,以“亦常亦无常”法门破“非常非无常”执,破尽众生一切执著,令其证入诸佛心印——无上大涅槃。

因此,我们用六祖的《大涅槃颂》来结束这个论题无疑最恰当不过了:“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诸求二乘人,目以为无作,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妄立虚假名,何为真实义?惟有过量人,通达无取舍。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外现众色象,一一音声相,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真常寂灭乐,涅槃相如是。”

注:本文为作者即将于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坛经与禅宗十二讲》第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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