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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初,为寻找和确认*害杨靖宇的凶手,曾大费周折。一度根据靖宇县保安村群众的传说,将“自*说”定为杨靖宇牺牲的原因。特别是1958年报刊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松柏常青》的纪念文章,出现了杨靖宇“仅剩最后一颗子弹,自*身亡”的情节描写后,“自*说”便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心上。其实,杨靖宇牺牲不仅是东北抗联史上的一件大事,也被说成是日军侵华史上的一件“伟大功绩”。
左二是叛徒张奚若
因为“讨伐”杨靖宇有功,野副昌德由日本关东军699部队长(上将)、南地区军警宪特“讨伐”司令官,升任首都(新京长春)防卫司令官(中将);岸谷隆一郎由伪通化省警务厅长任伪通化省次长、伪热河省次长、伪山西省次长;其余一些部员及叛徒都得到了相应的奖赏,敌伪档案当时对杨靖宇牺牲的原因记得清清楚楚,一点没有含糊。其中《阵中日志》的记载是:
“康德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在蒙江县城西南方六公里的高地,杨靖宇在此处向村民索取食物。接到保安村住民的报告,警察队本部队员(包括特搜指纹班)立即出动,交战二十分钟,将匪首杨靖宇击毙。
“自*说”缘何而来
原来问题出自日本人手里,,这一次在谁是*害杨靖宇凶手的关键问题上作了一回模糊处理。他们在所有的资料记载中都以“射*”、“命中”等词语一笔带过。就连号称“战地实录”的《阵中日志》也只记下了“射*杨靖宇”这件事,没有记载是谁射*的。这并不是因为日伪当局没有留心注意,而是因为这个头功不是由日本人完成的,不想宣扬,所以故意淡化处理。然而,正是日军这一淡化处理,为以后那些*害杨靖宇的真凶掩盖事实真相,搅浑水留下了空间,使他们逍遥法外数十年未能受到惩罚。以致“仅剩最后一颗子弹,自*身亡”的说法一度占据主流媒体,延续了数十年,甚至连中国军事博物馆这样的权威机构在相当长的时期里都是这样展出的。
那么,这种说法是怎么来的呢?最早出于保安村砍柴农民蔺长贵之口。
杨靖宇牺牲那天,蔺长贵也在三道崴子打柴。“讨伐”队上山时与他碰了个正着,被扣在山下不准动。杨靖宇牺牲后正是他用自己的小爬犁拉着杨靖宇往回走,半道上遇到军车,才弃掉爬犁将杨靖宇放在汽车上拉回的。蔺长贵虽然没有近距离出现在第一现场,但他当时与“讨伐”队的叛徒们同去同归接触不少,知道一些相关情况也是事实。上个世纪50年代初,东北行政公署副主席张学思来靖宇慰问老区人民,张学思听到刘成祥村长保护杨靖宇尸身的经过后,赞扬他:“你为人民立了一功。”
蔺长贵也在这时将道听途说来的“自*说”当成自己在现场的见闻
说给张学思及记者们:“杨靖宇见只剩最后一颗子弹,高喊:宁死不吃满洲国的饭!然后自*身亡。”“自*说”就这样在社会上流传开来。
另外,杨靖宇牺牲在当地群众中反响很大,人们对告密者和叛徒的愤恨之情,令凶手们根本不敢承认*害杨靖宇的事实。
上个世纪70年代末,随着日伪资料《阵中日志》的面世,杨靖宇牺牲的真正原因逐渐明朗起来。《阵中日志》用现场图片告诉人们杨靖宇不是“自刎的”,是被敌人用机枪射*的事实。究竟谁是*害杨靖宇凶手的问题这才被提上日程。
直到1983年找到了当年赴现场指认杨靖宇遗体的原抗联一路军特卫排排长、1940年2月1日叛变投敌的张秀峰,让他提供线索。张秀峰倒是很干脆,说:“杨靖宇是张奚若打死的,这个绝对没有错。光复时,程大队解散以后,大部分都回家了,他还跟着程斌没走,不知道现在在哪。”
据张秀峰说,张奚若是程大队有名的机枪射手。原籍辽宁本溪,1935年6月参加抗联,为一军一师师部机枪连机枪射手。1938年6月随程斌叛变,曾在伪通化省举办的集中培训学习中获得特等射手称号。1940年1月9日,在蒙江县错草顶子战斗中,他将机枪架在树杈上向抗联射击,被杨靖宇一枪打中受伤,送到沈阳治疗一个多月,2月21日刚回蒙江。他的把兄弟副射手白万仁、弹药手王佐华在2月15日那天追剿杨靖宇的过程中,因冻伤掉队,被收容在蒙江县城里养伤,这个被人称之为“铁三角”的战斗小组,2月23日中午聚在一起正在打牌。驻蒙江的伪通化省“讨伐”本部接到杨靖宇在三道崴子的报告,因部队都在山里“讨伐”,一时无兵可派,就把那些在县城里养伤的伤兵集合起来,派到现场。张奚若和白万仁、王佐华被编为第一批快速挺进队,挨在担任现场指挥的日本警佐西谷身边。当敌人向杨靖宇喊降不奏效时,西谷向张奚若下达了“干掉他!”的命令。张奚若随即扣动扳机,杨靖宇倒在那棵树前的雪地上。
当晚,日伪军在蒙江喝庆功酒,张奚若、白万仁、王佐华坐在首席上,张向人们炫耀说:“正当杨靖宇抬起腿要跑的一霎那,我一个点射,齐刷刷地都给他点在这儿上了(指胸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突然间酒桌冷了场。原抗联一路军特卫排排长张秀峰端着酒杯,隔桌过来往张奚若面前一墩,沉闷地骂了声:“混蛋!不得好死!”张秀峰的失态使程斌“讨伐”队人员像得了传染病一般都喝不下去了,庆功宴不欢而散。
原来“肃反”运动开始后,已在梅河口安家落户的张奚若听到风声不好,找到同在梅河口的王佐华订立同盟,告诉王佐华: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能说出我开枪*了杨靖宇的事,万一有人揭出来,就由你扛着,你的老母亲我给你养,牢饭我给你送。我拉家带口的一大家子牵扯多,我要像你光棍一条,就顶着你去死。大老粗王佐华很义气地答应下来。不久,王佐华入狱。狱中一直坚持“杨靖宇是自刎的”。
叛徒张秀峰
张奚若也果真给王佐华送了一次东西,为其老母亲送了一次柴火和钱。后来,风声紧起来。便将家搬到柳河县三源浦躲了起来。1958年,白万仁入狱,与王佐华在镇赉劳改农场相见。两人经过交谈,方才意识到自己都被张奚若“蒙混”了。
1965年王佐华在监狱开展的立功赎罪活动中,揭发了张奚若是*害靖宇凶手的事实。当叛徒做人不成人,做鬼难成鬼
采访中,调查组将《阵中日志》中的相关照片,分别出示给张秀峰、张奚若、白万仁,让他们指认照片上的人员。
在柳河县三源浦镇刘家大队二队队部后院那幢农家小院里,正躺在炕上休息的张奚若听说我们来找他征集抗联资料,阴沉着脸,拒不承认自己参加过抗联,也没打死过“老杨”,“打老杨那天我不在场,到沈阳养伤去了,是白万仁他们打的”等等。正是这些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的谈话给调查组提供了出示照片、与他交谈的机会。他对照片的反应尤其敏感:这不是伪满时程大队的照片吗?你们怎么有这个?拿这些照片干什么?当调查组道明目的后,这才一一指认出程斌、尹夏泰、王佐华、张秀峰、白万仁、岸谷等等,但是不认识自己。工作人员指着照片上的他问:“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不是你吗?”“不是”。“多像你呀”。中国人长的像的多了,让日本人看中国人长的还都一样呢。
对张奚若的采访虽然曲折,但收获不小,特别是让我们比较全面地了解了程斌及其叛变的经过,以及程大队在热河“讨伐”八路军的罪行。
紧接着长途跋涉,赴内蒙古扎赉特旗一个极其偏远的小村庄,找到白万仁家。白万仁原是桓仁县拐子磨人,比程斌小一岁,早年当过胡子,1935年被抗联一师收编,后随同程斌叛变。白万仁是个好说好笑的人,对立情绪比较好化解。对程斌大队事无巨细,讲起来滔滔不绝,抗联歌曲我提个头他就能唱到尾,无一不会,整整讲了一下午,连说带唱,记忆力非常好,就是对自己参与*害杨靖宇的事糊涂。对调查组带去的照片,凡是他认识的都能指认出具体姓名,但不认识他自己。有几次,我们特意指着照片上的他问:“这是谁?”“不知道”。“有人告诉我们这就是你。”“谁告诉你的?”“张奚若啊。”“他妈的张奚若,最不是东西。”于是,详细地给我们讲起张奚若开枪打死杨靖宇及后来订立攻守同盟的经过。他说,其实张奚若只给王佐华母亲送一次柴,再未管过王母,王母后来在家中死了许多天都没人知道。
叛徒程斌
最后,白万仁自我总结地说,我们这帮人呀,其实说不说自己都知道,不得好死。像我打一辈子光棍,蹲半辈子监狱,王佐华也打一辈子光棍,死在监狱,这都是报应。你看我躲在这么老远,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也能找上,这不正应了老程的那句话:做人不成人,做鬼难成鬼。
其实,白万仁这话说得也不全对,起码张奚若是例外。数十年过去,他除了“文革”中蹲了两年“小号”之后,未伤皮毛,也未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真是件憾事。
许多老抗联对此也都非常遗憾,杨靖宇的警卫员黄生发当年曾力主将*害杨靖宇的凶手送上法庭,少年铁血队指导员王传圣也赞成这一主张,经过咨询法律部门,据说一是早已过了追诉期,二是拿不出有效的证据,事情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