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耕文明中成长的我们，对于生活在中国南部沿海的京族人知之甚少，对他们的印象除了神秘，更多的是异域的新奇与陌生。长久以来，他们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偏远的边境小岛上。他们的风俗与百越其他民族迥异，生产和生活很另类，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在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来自何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摄影：韦纲
六月的北部湾，海风吹散炎热，平静的海面上渔帆点点。站在著名的金滩上眺望大海，那是一片汪洋的蓝色，蓝得比晴朗的天空还要纯净和深沉。浅水滩边，一些京族人正在赶海，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片辽阔的原野，海鸥觅食，渔浪吹香，一个收获的季节即将到来。
京族三岛虽说靠近热带，但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炎热，甚至，这里有着四季如春、终年常绿的生态环境。但在很久以前，这里却是恶浪滔天，过往船只朝夕不保。这是怎么回事呢？向导给我讲述了在京族人中间流传甚广的一则民间传说。
北部湾岸边的白龙岭下，有一条巨大的蜈蚣精，千百年修炼成精，其身长五百丈，尾巴像一张白帆，兴风作浪时，滔天巨浪会淹没白龙岭。过往船只若不献供，小船则被蜈蚣精一口吞没，大船一律掀翻，渔民商客无一生还。一日有位神仙化作乞丐，搭船过海，船驶到蜈蚣精洞口，当船主要把乞丐推下海献供时，神仙把事先煨得滚烫的大南瓜塞进蜈蚣精口里，蜈蚣精吞下大南瓜，烫得直打滚，尸断三截，随波逐流成为京族三岛，头部漂流至越南成为万柱岛，附近居民从此得以安居乐业。
一开始，三岛上并无居民。后来有一对打鱼的夫妻，因渔船被台风吹散，漂流到岛上。从此，丈夫打鱼，妻子上山砍柴。有一天，妻子看见一只很深的脚印，她不知道那是神仙当年留下的，踩之即孕。久之，三岛人丁兴旺起来。
三岛的渔民们把神仙当作护岛海神，尊奉为“镇海大仙”，立庙祭之。京族人感恩，每年都会来到海边迎请镇海大仙，请他到哈亭来接受人们的拜祭。久而久之，形成一年一度的哈节。
在京族三岛，初来者最先发现的奇怪建筑是哈亭。什么是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哈字做出确切解释。这是京族人的口语。
不管如何理解，哈亭之由来，应源于越南村落。直至今日，越南京族的一些村庄仍保留着村前建亭、村后立庙的布局。在越南乡村，亭是男人聚会场所，庙是女人聚集之处。三岛京族人，土地金贵，将亭庙合二为一，独创哈亭——这相当于生活在中国的京族人的神庙。
渔业是京族人的主要生产方式。他们在长期的浅海捕捞过程中，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捕鱼法：高跷捕鱼。在京族三岛海边，可以经常看到一个奇特有趣的现象：京族人戴着斗笠，踩着高跷站在海水里捕鱼。他们像水中的木偶，行动笨拙迟缓。捕鱼，为什么要踩高跷？
得知京族人踩高跷捕鱼的由来后，我恍然大悟，不得不赞叹京族人绝顶的聪明和他们朴素的生态观。原来，生活在京族三岛海域的鱼虾，都喜欢在距海面一米左右深的地方活动，这样的高度，鱼虾成群，但渔民捕捞却有难度，因为海水正好没过头顶。京族人想出了一个办法，增加脚的高度——踩高跷，这样就可以捕到更多的鱼。
在海水里踩高跷，有一定的难度。渔民告诉我，踩高跷主要是学会平衡，只要习惯了，在水里可以行走自如。除此之外，还要掌握双手控网的本领。捕鱼的渔具叫捞绞。先把捞绞放入水中，触到水底，然后沿着水底前行，适时把捞绞提出水面，鱼虾就在捞绞里面了。
一个真正的好渔民，必须做到：脚下站得稳，手上力气沉。如此高难度的捕捞技艺，寻常人短时间内难以掌握。
京族人高跷捕鱼，所用渔网都是大眼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小鱼漏网，渔资源不会枯竭。黄昏的海面上，渔民们踩着高跷满载而归。晚霞铺满沙滩，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是从海洋走来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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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朱千华。摄影：刘小明 等。内容来自：《地道风物.广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