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嘉兴日报-嘉兴在线
朵儿和爸爸，守一扇冷冷的窗度年
朵儿，过年了。这是你的第一个新年。
我们回故乡看爷爷。爷爷生病了，年夜饭依然吃得热气腾腾。你收了许多压岁钱，也过敏了一脸的红痘痘。你咯咯地笑，我心酸了多少回。然后穿风过雨，千里迢迢躲回城里阁笼一样的家。然后的然后就关了禁闭，日子一天又一天，寂寞一层又一层。
朵儿，我们就去临河的窗口倚着。我指给你看河里依偎的野鸭，树上黄嘴黑袍的乌鸫，还有纠缠不清的漫天风雨。老天的大门是敞开的，太阳不出来，风雨就接管。我多么希望，有个窗口，霞光走过来，照看你的眼睛，像樱桃花一样粉嫩明亮。朵儿，你的眼里只有简单再简单的纯粹，你还不知道荆楚江汉关山落泪的苦涩滋味。
栾树是黑的。楝树是黑的。枫杨也是黑的。这个冬天没落雪，湿冷的世界都是黑的。风在雨中轻摇，黄叶不知去向。朵儿，我们的春天遥遥无期。
一只虎斑猫穿过雨的间隙，忙碌在河的帮岸上。它要抓鱼，它要过生活。这是一只自恋的单身猫，捉鱼时不忘裹一条洁白的围脖，全毛的。喵，喵，我尝试用猫语同它捕捉点风言风语，而它一收腰，甩头钻进灌木丛间。是我扰了它捕鱼的兴致，或是它畏惧我传播病毒的唾沫星子。
一对栖枝的灰斑鸠，缓缓落到路面。它们肥，它们亲，摇摇晃晃，它俩在乌黑的柏油路上体验城里人所谓的富足闲散。
鸟雀有翅膀，它们无需强化什么危机意识。任凭威严的喜鹊在楼宇间巡逻宣讲，画眉，伯劳，鹡鸰，白头翁，依然我行我素，三五成群上窜下跳。游逛，串门，不戴口罩，还叽叽啾啾喳喳，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飞沫传播的巨大危机。亲密无间，麻雀与山雀，伯劳与黄春，何止一米，它们聚在我窗外枫杨树上开新年阳光舞会。原谅它们，鸟雀都是些天真的孩子，太阳出来，欢呼雀跃是它们的天性。
朵儿，你看楼层的四角上有鸽群在盘旋。太阳出来，亮莹莹的天，碧蓝，耀眼。清凌凌的水，如镜，闪烁，折射太阳的光泽，也映着鸽群呼呼作响的弧线。它们是一家人，你看，领头的是爸爸妈妈，尾随的是兄弟姐妹。它们四处去兜风，不怕感冒发烧，也不在乎群聚的风险。
呀。哎呀。尖利的喊叫，电击一样，刺破易碎的水面，击穿即将凝止的宅居时光。朵儿八个月，你的喊叫黄鹂一样脆响，画眉一样嘹亮。孩子是只欢快的金丝雀，一定懂飞鸟的语言。
而枝头的舞会散了，那两只相亲相爱的野鸭也翻身入水，藏匿了湿漉漉的甜蜜。对面三楼与十楼的窗户推开了，沙哑地咳嗽几声，又缩头回去。人总是小心翼翼地活着，苟且而无趣。
呀。哎呀。嘘，朵儿别叫，你把它们吓坏了。它们没有家，飞来飞去，四处找朋友，天涯去安家。朵儿，你看河边有人在钓鱼，路上有人在遛狗，不急沉住气，等春暖解禁，就领你去鸳湖边，赏红梅，看鹭鸟，还有鱼乐国悠游的鱼儿。
朵儿，你还是只不会说人话的鸟，你不懂人的孤独与恐慌。我是说，家里没有安全的防护口罩，更没有你那么小的婴儿型号。
今天大年初五，迎财神。朵儿不要财，我们只要太阳，要窗外过路的野鸭、野猫、黄狗，还有数不清栖枝的乌鹊白鹭黄莺翠鸟。
妈妈说，我同你说那些野鸭啊野猫的有啥用，不能吃不能喝的。开窗晒太阳也没用，*不死新冠病毒。朵儿，连日阴雨，厨房囤积的一点粮草快没了，而阳台上，湿淋淋的衣服一件挤着一件，妈妈柔软脆弱的心理防线即将垮塌。
没有美食，人的嘴巴会乏味。没有美景，人的孤寂会发疯。
谁说晒太阳没用，可以暖衣服，也可以暖心肠。
城市病了，乡村是好的。世界病了，我的朵儿是好的。
朵儿，这是你的第一个新年。没人给你买桃红的袍衣，没人抱你去月河踏桥赏花灯，也没人告诉你关于年或喜或悲的新旧故事。守一扇冷冷的窗度年，等阴霾过去，我补你一个红艳艳的春天。
来源：读嘉新闻 作者：王加兵 编辑：许金艳 责编：沈秀红
